壬寅说虎

稿件来源：南阳日报-南阳网

□ 赵伯陶

虎在十二生肖中排名第三位，与地支中“寅”对应。公历2022年2月1日即进入农历壬寅年，然而民间传统多以立春日作为一年的属相标记之始，具体到今年，即2月4日立春，这一天及其以后出生的宝宝方可称“虎子”或“虎女”。

在动物分类学中，虎与狮、豹同属大型猫科动物，史前哺乳动物中有剑齿虎，是大型猫科动物进化中的一个旁支，与现代虎关联无多。现代虎原产于欧亚大陆的北部，后向南扩展，经我国、印度直至东南亚地区。虎共有七或八个品种，其中巴厘（岛）虎与里海虎已绝迹，爪哇虎、苏门答腊虎、西伯利亚虎、印度虎也濒临灭绝。我国的东北虎与华南虎的生态环境也不优越，更因近亲繁殖而影响了其生存机制。

古书《山海经》中有马腹、开明兽、驺虞等类似于虎的怪兽，就是古人对这种猛兽幻想的产物。在典籍中，大虫、山君、山神爷、李耳、伯都、老饕、於菟、白额、啸风子、封使君、寅客、寅兽、斑寅将军等，都是虎的别称。虎的形象威武可畏，古人或将虎作为门神，于农历除夕日张贴，以趋吉求福。其风俗则由来已久，在汉代即盛行，其来源当不晚于周代。旧时安徽黟县、歙县等地还有农历二月二日“打白虎”的岁时风俗。此俗源于汉代，《三国志·吴书》已有“严白虎扰乱”的记述。另据《黟县四志·地理志》载：“二月二日，以猪蹄庶羞祀神，抛鸡子于墙高处，使碎流沫，曰打白虎。”据说白虎为岁中凶神，新春后出现于人间，必须驱赶走才能得福。灯谜，又称灯虎，猜谜者即称“打虎”或“射虎”，将猜谜比作与虎格斗，可见其难。这也是虎与年节发生关联的现象之一。

据清代顾禄《清嘉录》记述，我国江浙地区在年节时有“老虎柏子花”的制作，即以柏叶点铜绿并剪彩绒为虎形，扎成小朵，名曰“老虎花”；有的旁缀小虎，称“子孙老虎”；此外也剪成“寿星”“和合”“招财进宝”一类的吉祥物，皆称“柏子花”。妇女们以此互相赠送，用来增添年节的喜庆气氛。

在我国西南地区，不乏崇虎的少数民族，有关虎的文化源远流长。在当地的民间传说中甚至有人与虎成婚并繁衍后代的故事。在历代笔记中，有关虎娶人间女子为妻的传说也有不少，这类“虎婚”的故事，与一些民族有关虎为人祖的上古神话传说不谋而合。如云南的纳西族人遗存有古老的象形文字东巴文字，记载了这一民族的历史，其中就有名为《虎的历史》的东巴经，虎即作为贤能的象征受到族人的尊崇。

然而形象为吊睛白额的猛虎毕竟要吃人，对之心怀畏惧并避之唯恐不及也是人类的普遍心理。儒家典籍《礼记·檀弓下》所记“苛政猛于虎”的故事，作为传说，反映了人民对专制暴政的痛恨与憎恶。封建的专制暴政比吃人的老虎还厉害，虽属寓言性质，却极富于人民性，其认识价值不言而喻。

虎与人类诸如此类的复杂关系在历代文学作品中也多有反映，南朝宋谢惠连的《猛虎行》诗，是对行旅者遇虎的悲伤；唐代诗圣杜甫《遣兴五首》其四，以猛虎遭擒杀为喻，讽刺了那些得势猖狂、为非作歹于朝中的奸佞。清代著名诗人黄景仁，诗多抑塞之气，他的七古《圈虎行》别开生面，通过在北京观看虎戏的一次经历，对于那曾经咆哮山林、威震荒野的山君却甘心任庸人摆布，并“似张虎威实媚人”的逢场作戏，甚是轻蔑；在诗中，诗人对虎质问道：“汝得残餐究奚补，伥鬼羞颜亦更主。旧山同伴倘相逢，笑尔行藏不如鼠。”显然，诗也借此抒发了一己不平之气。

清初蒲松龄《聊斋志异》中有一些关于虎的小说，脍炙人口。如《苗生》写一虎化作伟丈夫，与几个酸腐书生周旋事。苗生的粗豪率直、朴野鲁莽，正是虎性情的体现。《赵城虎》写一七十余岁老妪之子为虎所食，此虎自投官府，贴耳受缚，并用动作应允当老妪的义子并为之送终以自赎。从此以后，虎经常衔野味或金帛到老妪家；老妪死后，老虎又来送葬，尽“义子”之责而去。《二班》写人虎相互救助的情意，感人至深。《梦狼》是《聊斋志异》中具有深刻批判内容的小说，篇后作者以虎狼酷评封建官吏的凶残有云：“窃叹天下之官虎而吏狼者，比比也，即官不为虎，而吏且为狼，况有猛于虎者耶！”所论鞭辟入里，深刻异常。《向杲》与《梦狼》有异曲同工之妙。向杲之兄被豪贵杀死，叫天不应，欲告无门，愤极中突化为虎，啮仇人之首后被射杀，再还原为人。蒲松龄就此评论说：“然天下事足发指者多矣，使怨者常为人，恨不令暂作虎！”对暗无天日之社会作如此愤激之语，彰显了读书人的良知。

文学而外，虎的形象也是历代艺术家的宠儿。阴山岩画中的虎图形有不少，表现了当时游牧民族的生活与审美观念。商代的青铜虎食人卣，造型别致；玉雕伏虎，身姿矫健流畅，皆充分表现出“虎虎有生气”的风貌。有关虎的作品，在历代绘画与书法作品中也占有相当的比重，如“一笔虎”就常奔腾于书家的腕底。有关虎的年画、剪纸，随地区不同而异彩纷呈，不胜枚举。布老虎作为旧时儿童的玩具或实用的枕头，在布玩具家族中也独领风骚，立虎、卧虎、细尾虎、矮脚虎、悬胆鼻虎、水滴鼻虎、蚕虎等等，名目繁多，体现了传统民间工艺美术的艺术魅力。在汉语中，有关虎的成语也多透露出“龙腾虎跃”的勃勃生气，如虎背熊腰、虎啸龙吟、降龙伏虎、虎踞龙盘、如虎添翼、龙争虎斗、虎视鹰扬等。至于虎尾春冰、三人成虎、暴虎冯河一类的成语，就需要明其出处，方能确切解释，不可望文生义。

虎，一个说不尽的话题。②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