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的力量，超乎你想象。
一转眼，文字觉醒已开了五期了。这五期，留下了很多精彩的文字。
去年又开了一期21天写作营，这是一次全新的尝试和体现，过程中，好多情真意切的文字，经由一颗颗丰盈的心，就流淌了出来。
每次看这些文字的时候，总是会莫名的被感动，不是因为这样的文字有多优美，而是这样的文字很真实，真诚。
其实，每个人的内心，都有丰富的情感可以表达，只是，我们习惯了封闭，我们习惯了沉默，我们习惯了逃避，或者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遗忘。
可，一旦我们在文字中觉醒，一旦我们打开心灵，过去经历的人和事，过去读过的书、走过的路、爱过的人都会这样慢慢的浮现在我们面前。
一旦我们沉下心来，一旦我们真正与自己在一起，一旦我们卸下重重的外壳和伪装，一旦我们决定去触碰内心的柔软，我们的文字，也会变得灵动和温暖。
这一篇文章，是文字觉醒第五期学员湖荼妮的作品，在完成这一篇文章的过程中，她流了好多眼泪，在一遍一遍的文章修改中，她也在一次次梳理对外婆的情感，从一开始可能对外婆还有一些情绪，到后来慢慢地理解外婆，真正放下，去爱外婆。
与其说这是一次文字回忆，不如说，这是一次文字疗愈。
文字觉醒，是心的觉醒。
原文如下：
我和我的外婆
文|湖荼妮
人的情感很复杂，对一个人，往往会并存多种矛盾的情感。我对我外婆就这样，爱怨参半，爱，爱的真诚；怨，怨的真切。我对外婆的清晰记忆，从上学后的每个星期天开始，那就是我和我姐最快乐的时光。我们知道外婆攒下的美食都是我们的，外婆的鸡鸭、外婆的蔬菜、外婆的瓜果，还有我们回去之后，外公捞的鱼虾、挖的莲藕、摘的野果……都是我们的，无论想吃什么，都是无限满足。外婆经常笑嗔“你们说想吃想吃，做了你们又吃不完，浪费！”。从外婆家回来的第二天，都会因为吃的太多，消化不了，打的嗝都别有一番“韵”味。也很难相信，乡下长大的我们，不会做农活，农忙季丰收季，我和我姐就是看客，想参与的时候，总是没干一会儿，外婆便会赶我们去阴凉处乘凉。而隔壁家的姐妹们，家务、插秧、放牛、除草、割稻……无一不做。我们做的最多的就是跟着她们，满山遍野撒欢，到点了就回去吃饭。外婆其实并不温柔，经常一言不合就看到她在骂人，埋怨我外公，怒骂我父母，责怪她姐妹，和邻居村民闹别扭，都是家常便饭的事。可不管她对别人怎么样，那又怎么样？即便我知道她和我没有血缘关系，但在小小的我的眼里，她就是世界上最好的老人家，没有之一。甚至看到她和我父母冲突的时候，心里都是埋怨我父母的。再后来，我成年了，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母亲才开始跟我们讲她的成长。讲她和外婆的纠葛，外婆对她的虐骂暴打，甚至她生了我们后，外婆还会一言不合就操起身边的物件就对她砸过去，而她自己在夹缝中争取坚持的学业也因为外婆的强势干预，最终还是终止在了高中毕业。那些过于繁重的体力活和日常虐打，对她身体造成的伤害持续至今。那些恐惧怨恨也变成了噩梦，刻入了骨髓，直到她已近老年，还会在半夜惊醒。听完母亲的讲述，我震惊而又怨愤，这个老太太太狠了。就算我母亲是养女，可当年七个孩子选中她，不也是缘分吗？在那个稀粥都要抢、用一块猪皮炒菜都要用好久的年代里，我虽然很感恩外婆把母亲养大，但也接受不了外婆对母亲的言行。后来我了解到外婆的脾气乃她失去了她亲生的4孩子所致，虽然觉得外婆很可怜，但仍然觉得她不该这样对我母亲。爱依然在，怨也还在，她仍然是我的外婆，我的亲外婆，是永远都在挂念我们的温柔的老人家，只是有时候想起来，特别矛盾。外婆去世的前两年，开始有了老年痴呆的迹象，当时我还不知道，只觉得外婆有点“烦”，老是跟着我。屋檐下、电脑旁、后院里、房间里，无论我在哪里，过一会儿，她总会出现，坐在我旁边，看着我，以五分钟一次的频率，笑眯眯地问我“XX啊，你还在家玩几天啊？”又或者“什么时候又回来啊？”。一遍一遍的回答的烦了，我就走，外婆也蹒跚的跟着我。就像我小时候房前屋后、田间地头、走亲访友都跟着她那样。再后来，就是母亲每天守在家里，几乎寸步不离的照顾，直到外婆瘫在床上，都是母亲一个人在她身边。我没法经常回去，都是听我姐说的，准时喂药吃饭，每天擦澡翻身，排便不好的时候，都是亲自用手掏。外婆虽然痴呆了，但却经常莫名其妙的骂母亲，腿脚好的时候还常跟左邻右舍说母亲不给她吃的，好在邻居们都了解情况，总是一笑了之，但她的这个行为，好像呼吸一样，成为了她生命里的一种本能。母亲说她心里对外婆的怨和惧从来没有消退过，但是又不忍心看她的老态龙钟的痴呆病样，她也说自己有一天也会老去，自己的所作所为，会成为孩子们的镜子。我不知道母亲如何能做到明明心有怨恨却又能放下怨恨去照顾外婆，也不知道外婆的内心有没有后悔过曾经那样对待她的养女。母亲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外婆，外婆似乎是去世前最后的善良，卧床两个月后，没有再让她的养女继续操劳，与世长辞。刚得知外婆将逝的消息，通知我赶紧回家的时候，我松了一口气，没错，居然是松了一口气，我的母亲再也不用这么委屈且辛苦了。但不管怎么样，外婆都是我的外婆，我要再见外婆的最后一面！匆匆赶回家，外婆已经躺在那冰冷的狭长空间里了，我再也摸不到她温热柔软的皮肤；再也看不到她爬满皱纹的笑靥；她再也不会不顾腿脚不方便，蹒跚地跟着我；再也不会一遍又一遍地唤我乳名，问我同一个问题……母亲大哭，我看到了她一生里对外婆的情绪的释放、释怀、释然。我回忆着，看着母亲，始终很平静，甚至很轻松。直到送去火化时，我坐在灵车上，捧着她的照片，触及冰凉的相框，灵车启动，唢呐一声响，仿佛敲碎了我怨愤的外壳，所有的情绪涌进心头，似乎有一只手在身体里面不停的揉揪着我的心脏，悲痛到无法自已泣不成声。此时我的情感才真正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再也回不去的外婆陪伴的那些春夏秋冬里。是谁在我们想吃东西，家里没有的时候，腆着脸到邻居家借？是谁在夏夜里，不顾白天的劳累摇着扇替我们赶着蚊子，还把最舒服的竹床留给我们？是谁在屋后种了全村唯一一棵巴巴桃树（现在的蟠桃），结的果子，每年我们独享？是谁在秋收后，带我们拿着大袋子行走在田间地头，一穗穗的拾捡稻穗，告诉我们粒粒皆辛苦？是谁在无数的亲友酒席上，抢下鸡腿好菜，如获至宝似的给我们带回来？是谁在冬季寒冷的时候，自己舍不得在家烧柴火，只要我们回去，就把火房烧的暖烘烘的？……无论她怎么对母亲，怎么对其他人，可对我和我姐却好的不得了，好像她一辈子在亲情上的温柔都给了我和我姐。无数的午夜梦回，都是外婆慈祥的脸，后悔最后两年没有好好陪伴她，没有用更多的耐心对她，这一直是我心里的结。我选择接纳允许，允许我曾经有了那样的念头、允许我升起了那样的情绪、允许她的过往如她所是，接纳那个不完美的被我怨愤的她。写到这里，长叹一声，心头一松，不再纠结。她仍然是我的亲外婆，毋庸置疑的亲外婆，是永远都在挂念我们的温柔老人家，现在想起来，不再矛盾。
本文作者：一个坚信“生命在于折腾”的女子，一个来自湖北的习茶ing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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