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耦园的前世今生
耦园,又名“涉园”,三面环水,坐船可直通古运河。主人盘下这座废园时, 设计建造了东西连廊小楼,一为“魁星阁”,一为“听橹楼”,就想着能在月高桂香之时,枕着远处的涛音,听一听船行橹声。此语典出宋陆游《发丈亭》“参差邻舫一时发, 卧听满江柔橹声”。
耦园最早吸引沈秉成夫妇的目光是在游历苏城时。他俩听说原园主有意出让此园,三番五次赶来察看,都觉得这是安顿漂泊灵魂和夫妻情爱的最佳去处。
沈秉成(1822—1895),官至广西巡抚,移安徽巡抚, 署两江总督。他一身正气,为官清廉,为人低调,常常带病务职。“海关任重,昕夕不遑,益之以咯血,故虽迭拜按察使之命,均谢不赴。”(《俞樾《安徽巡抚沈公墓志铭》)
据说他因查扣江浙私盐一案得罪了地方豪绅和官吏,于同治十一年(1872)被人莫名其妙参上一本,弹劾他贪赃枉法, 后因查无实据,也就不了了之了。
沈秉成自此视仕途为危途,心灰意冷,找当地高僧卜了一卦,却并非上上签。他对高僧说自己早已厌倦官场,该去向何处?高僧给他写了八个字“急来闻道,禾边观鱼”,就微微一笑,再不多言。他回府后,对着这八个字百思不得其解,让夫人解析,也不得要领。一次,门外有人上门化斋, 手下告知老爷,他走出庭院一看,化斋和尚眉目清朗、气宇不凡,遂请教先前所得那八个字的意思。和尚看后就在纸上涂了两个字,一个是“隐”(耳朵傍加一个“急”),一个是繁体字的“苏”(上为草字头,下左为鱼,右为禾),不复赘言,大笑而去。
沈秉成顿悟,遂萌生隐退归苏之意。“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归去来兮辞》)不必再犹豫,到了该告辞的时候了。同治十三年(1874),他再三上书称病告退,携夫人严永华远赴苏城定居。
严永华(1836—1890),字少蓝,浙江桐乡人,为沈的继室,赋诗、书画、闺房绣技三绝,著有《纫兰室诗钞》《鲽砚庐诗钞》等,为晚清一代才女。
沈秉成在京城为官时得到一块奇石,状如鱼形,故名“鲽石”。婚后,沈将其一剖为二,夫妻俩各执一半以证爱情之坚贞。他俩抵苏后立马去找涉园主人,购得这个废园。涉园地处小新桥巷深处,为清顺治年间保宁太守陆锦所筑, 取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中的“园日涉以成趣”之意而名。此后沈扩地营构,建成耦园。园子占地0.8公顷,建筑面积4496平方米,东临护城河,三面傍水,幽雅僻静。沈秉成非常开心,在《耦园落成纪事》诗中自述:“奉命按察河南, 旋调蜀皋,以病辞,侨寓吴门,葺城东旧圃,名曰耦园,落成纪事。”(《耦园落成纪事》)
涉园移手时,已是庭院荒废,唯见门前的水面上泊着一片莲荷。初夏时节,荷花刚绽开,粉的、黄的、白的,煞是好看,阵阵荷香随风飘来,特别让人心旷神怡。
沈秉成踏进荒园,满目是杂草丛生,苦笑道:“涉园之荒,始料未及啊。”
严永华不以为然,笑道:“临宅有如此一面荷塘,何荒之有?”
沈秉成点头称是,随之吟出一上联:“卧石听涛满衫松色。”
严永华略作思考,随声附和一下联:“开门看雨一片蕉声。”
夫妇俩你唱我和非常高兴,想这里正是一个隐身而退的好去处啊,从此可学东晋五柳先生归隐田园,与世无争,逍遥一生。《论语·微子》中有“耦而耕”的描述, “耦”的意思就是两人组合,说的是两个耦耕者为春秋隐士,在乡间躬耕自乐。沈秉成取“耦耕”之意,将此园更名为“耦园”,并自题诗曰:“何当偕隐凉山麓,握月担风好耦耕。”
夫人严永华遂唱和道:“为问他年偕隐地,风光得似此间无?”
耦园各处亭台楼阁的题名无不显示园主“耦耕”之意: 他俩并不羡慕“华堂锦幄”的奢华生活,甘于在“城曲草堂”过着清苦日子;不图尘世灯红酒绿的热闹,愿在“织帘老屋”里边纺织草帘边读书;不愿迎往送来地客套,更欣赏在“双照楼”上弹琴,在“听橹楼”上听护城河上的声声橹音,在“吾爱亭”上复诵陶渊明的“吾亦爱吾庐,既耕亦已种,时还读我书”的诗篇。
藕香深处有耦园,这是一片远离尘俗的净土。夫妇俩志于归隐,也就与市俗,尤其是官场几乎切割了,“逍遥于城市而外,仿佛乎山水之间”。读书、弈棋、弹琴、作诗, 夫妻俩一唱一和,过得自在而得意。园中的城曲草堂,有一“补读楼”,相传“补读旧书楼”的题匾是时任江苏巡抚张之万手书。这里是沈家子女的课读场所。1939年,当代国学大师钱穆在此侍奉母亲,专心著述,完成《史记地名考》一书,其侄著名物理学家钱伟长也曾同住于此。
耦园整体建筑体现道家阴阳相融、天人合一的理念,宅园呈现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风水四象,住所居中,两园左右,南北通透,东西相连。其中东花园内有书房、轩东半亭、船厅、长廊、储香馆、城曲草堂、双照楼、安乐国、还砚斋、受月池、望月亭、吾爱亭、宛虹杠、山水间、连廊两小楼等;西花园则由织帘老屋、书房两小屋、书画斋等构成;中部住宅区有城东旧圃、轿厅、客厅、楼厅、门楼等。耦园占地约12亩,住宅居中,东西花园分列两边,北端背河而起一排楼房,借“走马楼”贯穿。这样一宅两园的布局, 在苏州众多古典园林中独具特色。
沈秉成夫妇在园内偕隐了八年,伉俪情深,十分恩爱。想那初秋的傍晚,月朗星稀,蟋蟀低吟,夫妇俩就坐在这里闲谈赏月,享受着花前月下与世无争的恩爱生活。沈秉成有诗叹曰:“不隐山林隐朝市,草堂开傍阖闾城。”妻子和诗曰:“小歇才辞黄歇浦,得官不到锦官城。旧家亭馆花先发,清梦池塘草自生。”
道家主张清静无为,精神上获得绝对自由,不为名利所束缚,无欲无求,沈秉成崇尚道教,自题“还砚斋”,清代书法家刘墉为其题联:“闲中觅伴书为上,身外无求睡最安。”妻子则用“纫兰室”名书房,诗集也以“纫兰”为名,取自屈原《离骚》的“纫秋兰以为佩”之意,表示人格高洁不俗。《易·系辞上》有“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如兰”,意思是说两人同心协力,其香如兰,深厚悠远。她自题对联“幽兰霭空谷,曲涧响流泉”。邻近书房有一面池塘,池塘上有弯弯曲曲的小桥和一座琴房相连。据说也是当年女主人抚琴之地,熏香升腾,琴声悠扬,竟然引来一对喜鹊就在银杏树上结巢了,每天只要琴声一起,这对喜鹊就会飞回来,栖息在巢里,呱呱呱地叫唤。严永华作诗形容是,“鹊鸣更喜琴声雅,泉响独钟白云悠”。更奇妙的是,耦园里的房屋、漏窗、假山、亭台楼阁,似乎均是成对入双巧妙摆列,或许这种建筑对衬布局更合主人之意,可以说是把耦园的“耦”字体现得淋漓尽致。唯有夫唱妇随、心心相印,才有耦园之情趣。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耦园虽然地处城东,但毕竟是在平江历史街区内,算不得太偏远。不过园主“心远”志高,与尘俗自我割裂,地处也就偏僻了。夫妻俩虽然清高, 但不是傲下而目空一切。当时苏州文坛上一些文化名士,如潘文勤、李眉生、顾子山等与耦园主人多有来往,就是左邻右舍中的读书人也能自由进出耦园。有一年中秋,正是莲荷盛开时,藕香扑面引客来。住在平江路的一些“文学青年” 慕名前往耦园,与这一对诗人夫妻一起赏月,吟诗作对。朗月如银,洒满清辉,有清茶一杯,有明月朗照,此心足矣。严永华嘱家丁收拾出西花园一角,设茶水席以迎客。有一个姓李的青年苦于家贫未得仕途引荐,愤愤不平地吟出四句诗来:“寒窗苦读成蹉跎,羞煞冷月胯下辱。他日若遂青云志,吴中文章天下读。”沈秉成听罢击节叫好,鼓励他勤学上进,不可灰心丧气。之后,他还写书举荐此青年进学入仕。
夫妻俩在耦园过得自由自在,春观蜂蝶戏花,夏听荷风荡漾,秋惜梧桐落叶,冬扫庭院残雪。在沈秉成知天命的年纪,他忽然被朝廷再三点名远涉为官,虽心有不舍,但君命难违,只能叹曰:“应诏应征此渡河,十年偕隐笑磋跎。”
光绪十六年(1890)十月严永华因病卒于安庆抚署。沈秉成悲痛欲绝,顿时心灰意冷,他根据夫人的遗愿,将其葬于浙江仁和县南山诸家滨的坡地上。过了五年,沈秉成也因肺痨医治无效,卒于耦园,后由其子沈瑞琳扶柩归葬仁和,了却这对恩爱夫妻合葬的夙愿。
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相互欣赏的这一对耦园的主人终于远行了,亭台楼阁失去了清静的文化氛围,黄山石堆起的假山成为一堆没有灵性的石头,池水里漂满了枯枝败叶。失去了爱的诗和远方,兼之很长一段时间疏于管理,耦园的亭廊里积满灰尘和蛛网,墙根下荒草没膝,风来雨往摧倒了一角围墙,黑漆大门终日紧闭着。
爱可以使一座园子复活,同样,无爱也可以使一座园子再度荒废。荒废后的园子少人打理,冷落过一阵后就散租为民居了。
耦园的租客之一是杨荫榆,此人生于无锡一户书香门第,是中国第一位女性大学校长。在1925年的学潮中,北京女师大学生自治会向杨荫榆递交了要她去职的宣言,并派代表前往教育部申诉她任校长以来的种种黑暗情况,请求教育部撤换校长。杨荫榆态度傲慢,宣布开除刘和珍、许广平等六名学生。女师大学生召开紧急大会决定驱逐杨荫榆,并出版《驱杨运动特刊》。上海五卅运动爆发,女师大学生组织“沪案后援会”,支持上海人民的反帝斗争。杨荫榆则率领军警入校,强迫学生搬出学校,引发坚守女师大的学生骨干刘和珍、许广平等13人被打伤的惨案。
鲁迅始终坚定地支持女师大学生反对杨荫榆的斗争。鲁迅先后写了《“碰壁”之后》《并非闲话》《我的“籍”与“系”》《记念刘和珍君》等文章,尖锐批评杨荫榆在女师大推行的是“寡妇主义”教育以迫害学生。随后女师大学潮越来越高涨,杨荫榆不得不辞职回苏州,先后在东吴大学、苏州中学兼职讲授外语。1935年租住耦园创办二乐女子中学。
1937年,日军侵占苏州,杨荫榆目睹日军的种种暴行, 数度到日军司令部提出抗议。在耦园的女子社学生开始排练反日活报剧《放下,罪恶的枪!》,杨荫榆在一旁指导排练,她希望能到平江路、观前街的热闹场地上去演出,以唤醒民众。
杨荫榆租住耦园正是其郁郁不得志的时候,耦园吹来的荷风不知可否平息其波澜壮阔的心思?但园中的一花一草、一景一物,还是给杨荫榆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她在《耦园偶记》中写道:“耦园,顾名思义,应该是属于两个人的。我是一个人租来办学的,虽然名曰'二乐’,其实是独乐乐的。我是快乐的,因为园中有很多的青蛙、很多的鸟儿、很多的虫子,它们都来陪伴我。有这样许多的小生命陪伴我,我还有什么不快乐呢?”
可惜好景不长,仅仅过了一年,杨荫榆就惨死在日本人的枪口下。之后,有毕姓、陈姓、金姓等人家先后租住在园内。毕姓后代回忆起住在耦园里的那段日子,还是记忆犹新:
1939 年以后,我家曾住耦园 10 多年。补读旧书楼匾额挂在中间一间,这一间,大小和楼下中间一间相当。那时候, 这一间是我父亲的书房,1939 年到 1940 年,父亲在此读书写作,这段历史,后来被写入他晚年所写《八十忆双亲》和《师友杂忆》二书中,并被后人多种书籍报刊文字引录或转述。有的书中说到这补读旧书楼,说清朝时候,是原园主课读子弟的场所(此说法或与补读旧书楼文意不合)。原名补读旧书楼,应是一个书斋的名称,或者指的就是一小间吧。当年, 最西面一间是卧室,第二间是儿童室,我们三兄弟住。那年, 我小学三年级,他们四年级二年级。中间就是父亲的书房。
那时候,苏州还算地广人稀,整个耦园东花园,就我们一家住。那时还有祖母、大伯母、堂姐妹等也曾住过多时,我们兄弟课余自习的地方则在东边的双照楼。祖母住楼下安乐国, 大伯母等住楼下西边数起第二间,第一间则是父亲的会客室, 后面有一小天井,种有一株山茶花。我们住这东花园,园内无其他住户,所有房屋多归我家使用保管,只有花园内东北角一座小楼空关,没有进去过。听说叫作“便静楼”。后来过了几年, 耦园换了园主人,此楼有一位园主的亲戚入住隐居,我们也没有进去过。再往后,耦园作为公共园林开放,才上过这楼。一条楼梯上去,二楼有两小间(用楼廊连接)。这楼在园的东南角, 东边就是内城河,南边隔开巷子也是东西向的小河,船只可以在此二河行驶,楼上可听橹声,故名“听橹楼”。
耦园西花园,也有楼称藏书楼,没有上去过,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匾额。在这藏书楼后面,有一小楼,不过虽在园内,不属于园景,过去是园主(房主)佣仆住房(旧称下房), 自成一个小院,楼下三间,楼上四间,一个小天井。七间房后面, 还有厨房等附房,其实很可以住一户人家的(抗日沦陷期间, 我家大小七人就曾住此几年,搬进去时原住户已搬出,那厢房门上,有纸糊的一幅对联“浮生若梦谁非寄,到处能安即是家”)。 前面说到,我们从 1939 年入住耦园,东花园, 后来因房产易主,老房客悉数搬出,我们家得到新房东允许, 搬到西花园后面小院居住。东花园和耦园内其他住房,进了一些新房客,多是新房主家乡的亲戚,但是还是有不少空房的。
1940年,耦园为常州纺织实业家刘国钧(1887—1978) 购得。那时耦园大半个园子已经废弃,由黄山石堆砌的假山已经倾塌,亭阁的楼窗早就破损,园子里长满杂草足可没膝,池塘里漂满了枯枝败叶。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刘国钧在江苏省政协会议上说:“我那时买下耦园就是觉得这个园子闹中取静,很好,荒废了可以重修。耦园位置也很好,在城东,旁边有河直通运河、娄江,南来北往都很便当。”1954年8月,刘国钧的儿子刘汉良提出要居住在耦园, 父亲不同意,让他住到亲戚家去:“耦园和其他花园,连同168间房子和40多亩土地,我全部捐给了国家。”儿子很惊讶,问父亲:“您怎么把上海、常州、苏州的房子都送给国家了?”刘国钧的夫人鞠秀英笑着对儿子说:“你父亲视工厂为他的命,命都可以不要了,还会舍不下这些房子、这个耦园?”儿子还是不解:“那些房子、园子,按共产党的政策是可以留下来的嘛。”母亲笑笑说:“人家共产党也跟你父亲谈过,也要他留一点儿,可你父亲坚决不肯,坚持要全部送给国家。”
在苏州工商档案馆中存有公私合营振亚丝织厂《为常州刘国钧赠送房地产一所、耦园一处的报告》,大致内容为:常州大成厂资本家刘国钧将坐落本市仓街小新桥巷五、六、十号房地产,以赠送给本厂资方陶叔南的名义再投转本企业作为企业财产中的公绩,现已得协议并进行了清点,投转手续计占地十二亩六分九厘二毫三丝,有照壁两座,占地一厘七毫六丝地,有厅堂楼阁以及假山树木亭榭池沼共计一百六十六间房屋。
1955年6月,苏州工商联成立,陶叔南任第一届主任委员。10月振亚绸厂改名“公私合营振亚丝织厂”,陶叔南任经理。同年,省工商联副主任刘国钧经苏州工商联主任陶叔南将耦园捐赠给苏州市人民政府。(原载《振亚丝织厂厂志》)
1956年,耦园划归振亚丝织厂管理,做过仓库、宿舍、托儿所。年已八旬的曹阿姨年轻时做过厂托儿所保育员,对耦园最深的印象就是“真格安静”。她笑着回忆说,大热天,外面热得要死,园子里一点儿也不热。还有阵阵凉风吹过来,能闻得见荷花香。那时候,沿河种了不少莲荷,每年夏天,半条河都开满荷花,后来这些荷花不晓得为啥被铲掉了。我白天当班,把小朋友哄睡后,就拿了一本从厂图书室借来的书,记得好像是《子夜》,坐在纱窗口读书。那真是安静啊,连树林里的知了好像都停歇了。窗外的蕉叶在风中轻轻摇摆,沙沙沙的好像在说话。在那样安静的园子里看书,心也特别安静。小朋友睡醒后,我就带他们到园子里去做游戏。有一件事我记得特别牢,那天傍晚,有几个小朋友的家长还没来,我让他们在园子里等。过了一会儿,我看见小朋友围拢一堆在看啥东西。我走过去一看,可把我吓坏了,原来地上爬着一条大“百脚”(蜈蚣),有半尺长,脚须在晃动。我让小朋友赶紧跑一边去。我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棍,用劲一拨,把“百脚”拨到草丛里去了。那是耦园里的小动物,不可以伤害的,那时我就是这样想的。
人静心静,耦园就静。
1960年、1980年,政府两度拨款,先后对耦园进行大修。这可以看作平江街区保护改造工程的实验。园林修建队是1963年迁入耦园,担负修缮任务。技工王师傅当时正年轻力壮,每天带头泡在园子里,搬个脚手梯爬高攀下,人是很辛苦的,但看到近乎荒废的耦园一点儿一点儿恢复原貌,修建队工人们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王师傅开玩笑说,当时修筑一个厅堂,就有点儿小私心,想着扳开某块木块,在上面刻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再钉回去,自己的名字就可以与耦园一起长命百岁了。玩笑归玩笑,正经干活儿时是一点儿也不可以“拆烂糊”的。一次,有个徒工在换屋顶椽子时,第三根椽子摆得有点儿歪,从底下看是看不出间距稍窄一点儿。王师傅的祖先是“香山帮”工匠,去京城做过紫禁城的建筑活,自己也是钻研古建技术的,一双眼睛看做工的粗细是很凶的。他一眼就看出来第三根椽子与第四根之间的间距摆得不对,马上把徒工找来,指着那根椽子说:“摆歪了,重做!”
徒工仰脸看看,不屑地说:“我量过了,也就相差个把公分,谁能看得出来。“
“我看出来了。”王师傅摇摇手,固执地说,“一定要返工!”
徒工哭丧着脸,求王师傅:“一返工就要白做两天了, 我下不为例好不好?”
王师傅不依不饶:“不行就是不行,你不返工,我找其他人来返工,扣你两天工钿。”
徒工没办法,只能爬上梯子去拆卸那根摆歪了的椽子, 重新量过尺寸摆放。
王师傅在班组会上还以事论理:“耦园修缮质量,在我们手里把握着。我们要对历史负责、对后代负责。拆烂糊的做法,在我这里是无论如何通不过的!”
耦园的修缮,正是因为有严格精细的工匠精神顶着,所以两次大修都达到了预期目的。之后的耦园数度变迁,从这张简单的履历中可见一斑:
1960年,耦园告别企业划归苏州市园林管理处。管理处当年就挤出资金6万元予以整修。
1963年,耦园被列为苏州市文物保护单位。
1967年—1979年,耦园被关闭。
1980年,市政府拨款10万元,对耦园再度大修并重新开放。
1986年—1989年,西花园逐步整修后开放。东花园增添匾额7块、抱对1副,还砚斋新增银杏木回纹落地罩1件、落地长窗6扇及若干件红木家具。
1990年,设立“耦园沈氏文物陈列室”。
1993年,市政府再度拨款680万元全面整修中部住宅和西花园,迁出全部住户,竣工后与东花园一并开放。
2000年11月,耦园作为苏州古典园林的扩展项目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委员会列入世界遗产名录。
2001年6月,耦园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环水的橹声已远去,耦园的雅趣却还在。
苏州市政府特地撰写“耦园重修记”,刻碑记铭:耦园系苏州名园之一,清初原为涉园,又称小郁林。同光年间沈秉成改筑。中构住宅,两侧辟园,题名耦园。民国期间归刘国钧,曾予修葺。新中国建立后,刘氏将园捐献国家。一九六五年,东花园经整修开放。曾长期关闭十年之久,池馆荒芜。一九七九年拨款八万元再次修缮。城曲草堂、补读旧书楼、还砚斋、双照楼、山水间、听橹楼、无俗韵轩、吾爱亭诸胜尽复旧观。一九八六年起,整修西花园织帘老屋、藏书楼诸构。耦园幽居巷曲,三面萦河,饶有水城风致。黄石假山传为涉园故物。雄浑峻奇,当推吴中之最。一九六三年耦园被列为市文物保护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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