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地铁1号线换乘段，知更瞥见墙上挂满日本旅游局广告海报，那些曾经出现在梦里的城市名字和风光，一帧帧在眼前浮现。
而人们只是闲闲走过，像是从来不曾相遇那样。
谁的心已经飞往北海道，谁的爱人在横滨点亮一盏灯？
谁仍等在东京二丁目，谁把谁的信撕碎抛进津轻的风？
知更不禁在心底问自己：这世界风光如旧，而我们的热情去了何方？
我们曾经如此兴致高昂，向往着诗和远方，向往着月光洒满湖面的爱情，如今我们倦怠重重，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营营役役，在一杯又一杯红酒里酩酊，借着灯影与自己调情。
是世界改变了我们，还是我们与世界里应外合，不战而降？
去往咖啡厅的路上，知更与一个站在街边抽烟的外国男人目光对视。
换做从前，知更会在脑海当中幻想出一百种电影桥段，一百零一种开场白。
这座城市许久没有下雪，而我也许久没有对一个人说爱。
你知道现在是气温摄氏多少度吗，如果我站在你面前？
做一个绅士吧，替我点一支烟。
然而今天，她只是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一如这冷寂而寥落的街景。这个世界有那么多城市，这座城市有那么多酒馆，然而谁也没有恰如其分地走进谁的那一间。人们只是匆匆忙忙地擦肩而过，双手缩在兜里，口袋里没有装满糖果，或者钻石戒指，撬开牙齿也不会挤得出一句十四行诗。人们只是“互不认识，互不相爱，几乎是互不看见的”。和朋友约在咖啡厅见面，散漫地聊着近况，言语中透露着避重就轻的小心翼翼。彼此都有着各自的不如意，目光和语气里闪烁着犹疑和不确定。两个人，惺惺相惜地不忍问对方：对于生活、对于梦想、对于爱情、对于这座城市，还怀着怎样的期待。彼此甚至都忘了说，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可以安排什么节目。如今想起情爱经典电影《情书》，首先浮现在知更脑海的画面，不是女主角在无边苍茫雪地上呼唤昔日爱人的名字，而是一场漫无边际的感冒，让人昏昏沉沉，无精打采，满心只想拥有一颗小药丸。更不要提《真爱至上》当中，男人站在雪地里，目光坚定，神情爱慕，手中捧着蜜语甜言——TO ME YOU ARE PERFECT。知更听说许多人，一年一度圣诞节时分，都会翻出这部老电影重温。像是告慰自己：爱情它不是无影无踪，只是我们还未走到那个角落。然而，要看过多少遍《真爱至上》，我们才敢言之凿凿地相信爱情？知更忽然想到提齐安诺在《威尼斯是一条鱼》里说的一段话。威尼斯已经沾染了无数虚构和想象。在那些惊人幻影的重压下，她的石头吱吱嘎嘎作响。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地方可以承担这个吨位的幻影。比起期待一场从天而降的爱情，或许对这座城市的初雪心怀盼望来得更加浪漫。知更想，到那天我们或许会记得起，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的牵记与眷恋，可以绵延至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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