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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在罗马,来一场艳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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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me.

一提起罗马,总不自禁想起威廉惠勒镜头下那段火树银花般短暂却绚烂的梦幻爱情。

杜拉斯的电影《广岛之恋》里,有一段令人缠绵回味的类似的话:

在广岛,我们遇见,在广岛,我们相爱,这座城市天生适合恋爱,你天生适合我的灵魂。

在罗马,也一样。

那样潇洒俊逸,气质彬彬的格里高利派克,他的落魄也是令人销魂的,只会觉着一个男人怎么能够拥有这般精致深邃的五官,怎么能够拥有这样挥之不去的淡淡的忧郁,他的眼神看过来,百炼钢也成了绕指柔,心里春水初生,春林初盛。

那样优雅脱俗的奥黛丽赫本,她的名字已经化为女性美的特定标志似的,戴上珠宝王冠,她是最最仪态万方的公主,走在罗马城中,她是世间最美的女郎。

她既能够一颦一笑,点到即止,得体端庄,又能够剪短发,穿朴素的白衣白裙,在市集里惊喜万状地游目骋怀,像一只灵气逼人的鹿,她自己也养着一只鹿。

很奇怪,美其实是至功利,至不会等量齐观,一视同仁的一种素质。

赫本养一只鹿,只会令人觉着美得神魂颠倒,理所当然,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或者”池上生春草,园柳变鸣禽“般的妥帖合称,而换作一个庸脂俗粉,那真是东施效颦,贻笑大方,纵使鹿还是那只鹿。


《罗马假日》里,赫本扮演的安妮公主短暂流浪在民间,一点不觉得尘埃扑扑,世俗的烟熏火燎,反而自由自在,如脱笼的鸟。

是鸟也是啼鸣”大珠小珠落玉盘“的珍珠鸟,或者一睹芳容立即觉着喜乐美满的极乐鸟。

她笑起来烂漫纯洁,仿佛天地都活色生香的,坐在广场的石墩上旁若无人享用着一客冰淇淋。

是的,她其实是《蒂凡尼的早餐》里那个戴硕大蝴蝶结,赤着双脚,慵懒地靠在窗台上弹奏一曲《月亮湖》的活泼女郎。

我总觉着,赫本的内心,永恒地休憩着一个妙龄女郎,纯洁玲珑,温润善良,即使岁月坎坷了她的生涯,萎谢了她的芳华。

一笑万古春,用来形容赫本,真的丝毫不夸张。

她没有英格丽褒曼的浓郁奶气,葛丽泰嘉宝的冷艳孤傲,费雯丽的狡黠精怪,或者伊丽莎白泰勒的逼人华贵,赫本的美,像一种水晶,那样纤尘不染,那样玲珑剔透,又那样亲切可人,后来的法国女星阿佳妮,让我窥见一丝相似的精魂。

是亦舒形容的,美得让人情不自禁一”哗“的女子。

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心地即刻软化下来的女子。


电影并不曾将一个悲伤的故事渲染得多么凄怆,只是在引人入一个梦一般的城市,在四通八达,人来人往的街上游走穿梭,做一场一晌贪欢的梦,管他是主是客,管他是劫是缘。

一生只有这么一次的。

这是一部醉了无数人的心,在漫长岁月叫人念念不忘,一遍一遍重温,一遍一遍泪眼朦胧,但绝不至于似《泰坦尼克号》那般令人涕泗横流的,一遍一遍唏嘘动容的电影。

只会令人觉着,错过亦是美的,这样的露水情缘,合该错过,幸好有回忆,有回忆慰藉余生。

后来显然模仿《罗马假日》的美式浪漫片《诺丁山》,给出了一个皆大欢喜,善始善终的结局,朱莉娅罗伯茨和休格兰特也是魅力独具的演员,演绎不可谓不动情,但若没有几首经典配乐的烘托,那故事难以令人深切地动容,只会感到一阵好莱坞的泡沫满天飘荡。


一次例行公事的外交出行,让公主停在了罗马。

一阵突如其来,或者日久天长的厌倦,让她生起了令人错愕的冲动,逃出了王宫。

一趟漫无目的,兴致所至的民间游荡,让她遇到了善良平凡,有点落拓不羁的美国记者乔布莱德利。

他们在罗马的大街小巷穿梭游荡,骑着小电车风风火火,肆意欢笑,在人群当中欢呼雀跃,放下身份,放下教条,放下循规蹈矩,放下戒备,彼此坦诚以对,彼此陪伴。

他们参加险象环生的酒会,逃避王宫人士的追击,在河畔,在小汽车里动情而伤感地拥吻。

他们终究回到各自的世界,这一场相逢,不过是夏日的一场短暂的迷梦。

是平凡记者乔的,也是美丽公主安妮的。

她离开的那一瞬,乔的眼神,令人心碎而怜惜无比。然而,他将永远无悔,因为公主在满堂宾客当中,心有所往,带着眷恋,带着惆怅地说,她最爱的城市是,罗马。

因为这里,有你,彼此惺惺相惜,心有灵犀,再也无需更多琐碎冗余言语。


更令人如有所悟,啼笑皆非,却怅然有所思的,令人感慨于罗马的魅力的,还是《爱在罗马》。

电影由四段彼此独立,却传达同样意蕴的故事组成。

第一个故事,有关一个来罗马旅游的美国女孩。她向一个本地男子问路,一起吃饭,一起游玩,直至擦出爱情的火花,并最终谈婚论嫁。

两个远隔重洋的家庭借此珠联璧合,发生许多令人忍俊不禁的故事。

男子的父亲被女孩儿的父亲(由永远令人忍俊不禁的老精怪伍迪艾伦扮演)察觉在沐浴时唱出极其动人的歌声,由此被推荐走上唱歌剧这条路。

彼此相得益彰,既圆了男子父亲长久以来渴望演唱《丑角》的夙愿,又满足了女孩父亲不愿就此退休的私心。各自梦想都得到实现。


这是一个令人意想不到,万事皆有可能发生的城市,像一场沉醉不愿醒的梦。

第二个故事,是一对即将踏入婚姻殿堂的爱侣,他们来罗马准备开始新生活。

然而,由于一次意外,女人找不到回宾馆的路。两人错失在人海,男人错遇了妓女安娜,女人巧逢了自己仰慕已久的男明星,又邂逅了伺机潜藏在酒店房间企图打劫的小偷,并且产生一段罗曼史。

男人和女人,各自都禁不住诱惑地经营起这场艳遇。

最后,男人和女人终于找到彼此,并决定离开罗马,回到来时的地方,离开这一处烟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这一处容易令人迷失,令人沉沦,令人目眩神迷的地方。

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最令人觉得啼笑皆非的是第三段故事。

一个身份平平,每日工作循规蹈矩,默默无闻的小职员某天醒来突然成为媒体争相采访的宠角。俨然是卡夫卡小说主人公格里高利变为甲虫一般的猝不及防。

一时之间,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受到瞩目,都为人牵记,俨然是炙手可热,名噪一时的大明星。

起初他不能适应,与抗拒,到之后的习以为常,甚而深以为荣,深以为乐,因为能够肆无忌惮地享受特权,享受虚荣的满足,享受舞台下的掌声,享受对他着迷的女人的温存。

终于,有一天,人们又开始追逐另一个无辜的路人,他也转瞬被世界遗忘。

此时,他反而觉得怅然若失,觉得空虚寂寞,他又怀念起从前让他心力交瘁的公众。

他在马路之中像一个失魂落魄的疯子似的呼唤来来往往的路人,乞求留住他们的视线。

这一幕充满浓稠的讽刺意味,令人觉着他可笑又可怜。

他也回到了原点,然而心境自然不能够同日而语。他不会如此轻易地醒来,他将永远怀念着这一段梦痕,津津乐道,暗暗惆怅。

罗马城中,不知多少人在做一些不切实际的甚而有些荒唐的梦,然而终究醒过来,一切如常。


第四段有关一场梦境一般华丽却短暂的爱情,或者是热情。

男子与女友来自美国的演员好友邂逅,由最初的心有设防到终于被这个妙语连珠,思想独特,充满谜一般魅力的女孩子吸引。

当他在心底逐渐清明自己对女孩子的爱情,但女孩子却要回国继续她的演员事业,充满对新生活的向往与斗志,对这一段罗马的萍水相逢的故事,仿佛无甚在意,只是蜻蜓点水而已,他才恍惚觉着了伤感。

借佛经里的玄而又玄的偈子,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应做如是观。“

真正应了张爱玲小说《封锁》里的那句话,整个上海打了一个盹,做了场不近情理的梦。只是地点换在了罗马。

生活在罗马,或者偶然途经罗马的这一些人,莫不都是做着一场又一场,不近情理的梦。

只是,有些人得偿所愿,好梦成真,有些人如梦初醒,心有戚戚,流连不已,有些人,黄粱一梦,乍然惊醒,即时抽身,远离是非地,皆大欢喜。


这是一座造梦的城市,因此,她有她的的参差有情,烂漫美丽;然而,终究有梦醒的时候,醒来以后,寂寞与冷清是一样的,不多一分,也不会少一分,这是她的不容置疑的无情。

然而,无论有情无情与否,仍旧有源源不绝,熙熙攘攘的人愿意来这里,做一场不近情理的梦。

这是一座美轮美奂,令人心荡神驰,欲罢不能的城市。

这是一座角角落落,都能够发生缠绵悱恻,叫人终生难忘故事的城市。

这是一座让观光客目眩神迷,不能自己,但其实注定只能错过的城市。

她的美,似一个藏在散发着幽蓝光线的水晶球里的谜,似斯芬克斯石像地老天荒守候着的那一片神话之地;似伊丽莎白泰勒那一双如紫宝石般的瞳仁,氤氲着一座湖水般的深沉。

她的高大恢宏的大理石建筑。她的巍峨壮观的历史遗迹。她的整洁明丽,似处处倒映着日光,散发着温暖宜人气息的街道。她的赤裸而矫健,散发着浓郁人体美观的雕像。她的时时刻刻,见证着惊鸿一瞥,从云端之上降落的路途之爱的喷泉水池。她的异域风情,她的英俊挺拔,高挑婀娜,说着俏皮如咒语,如情话的红男绿女。

这是一座令人联想到地老天荒也很近的城市,这是一座令人充满快感,迅速升温,沉睡已久的浪漫情怀被彻底激发,被逗引,被撩动,心里涟漪一阵一阵的城市。


仿佛,在一个本来乏善可陈的夏日午后,遮阳伞篷下,静静啜饮一杯甜醇的咖啡,就会有有心打扰的过客,借着各式各样,奇思妙想的理由,来与你搭讪,三言两语之间,不断擦出火花,于是一段只可能发生在旅途之中的暧昧罗曼史,应运而生。

昙花一现,像透过远远的塞纳河,荡漾在柔柔的水波中,悄然窥见新年来到时绽放在埃菲尔铁塔顶端的绚烂烟花,只一刹那的日光,然而,已然惊艳了你的眼眸,沉淀在岁月的波澜不惊里,始终迷醉,始终像一次葡萄酒换来的薄醉,每每回忆,都有一点曼妙美丽的晕眩。

承受着几千年岁月的荡涤,人类文明的折戟沉沙,在这里留下令人叹为观止的文明遗迹。

那些凝固的能工巧匠的心血,劳动人民的汗水,折射出从前人的生活品味,他们的艺术追求,他们的盛世梦境。

然而,不一而足,都在历史的轰轰烈烈里,沦为沉默寡言的陪衬。

只是一批批的过路人,依旧会在某一个恍惚的时分,带着缥缈的诗意,与对人类文明的大而化之的哀愁,去追忆,去留恋,去感悟。

兜兜转转之际,一日看尽万千繁华,感受了浓郁的异域风情,在流丽而健美的石像的俯视之下,如果没有一场风花雪月的暧昧情事,那么,就放任自流地沉醉在一场文明的怅然若失之中。

这是一个人,可以在罗马,感受到的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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