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丑小鸭一点时间，给黑天鹅一场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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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属于我们的时间，就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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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这天，梦见自己长出一双硕大翅膀，在低低的天际翱翔。

幼时曾听人说，梦见飞翔是长高的预兆，也是内心渴望更广阔天地的隐秘愿景的投射。

然而时至今日，我终究没有长成自己青睐的身高，也没有去到自己希冀抵达的远方。

依然是平平凡凡、庸庸碌碌地活在这个大大世界里，浮沉，如一任芸芸众生。

偶尔看着天边的飞鸟，会羡慕它们的自由自在，坦坦荡荡，俯瞰高山峡谷，云雾海洋；

更多时候我也庆幸自己生而为人，有手有足，站稳脚跟，顶天立地，即便前路迢迢，茫茫而不可期。

只是这样偶尔，幻想一下飞翔的感觉，令人瞬间超脱此身烦忧，眉目舒展。

人们往往会说，飞翔，象征着自由。

然而自由从来都是一个伪命题，是一个内里永远无法停息的克莱因瓶，我们只是盲目追逐它的魅影。

一如西西弗斯无法拒绝将巨石推到山巅，任其滚落，再重蹈覆辙，周而复始。

命运、人生、自由，也许包括爱情都是如此。

我们竭尽所能地捕捉它的定义、它的内涵，然而或许它自始至终都只是一个没有边界没有尺度的东西。

那些让我们误以为是命运、人生、自由、爱情的，或许只是我们为之付出的时间，而已。

是流汗、流血、流泪的过程，它与命运、人生、自由、爱情，并没有必然的关系。

幻想的都是无穷大，拥有的从来是有限。

在浩渺的天地间，渴望捕捉一点零星的自由。

这就是「飞翔」的意义，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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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最不屑一顾的童话，是丑小鸭变白天鹅的故事。

我能堂皇接受毛毛虫变蝴蝶的浪漫美丽，但是无法接受一只灰头土脸的鸭子变成高傲优雅的天鹅的残酷诗意。

相信很多人都是如此，会和海的女儿、青蛙王子、白雪公主共情，却未必能够早早参透丑小鸭的命运飘零。

比起海底王宫的壮阔辉煌，王子生活的纸醉金迷，公主境遇的跌宕起伏，谁会去关心一只鸭子是否受同样的家禽排挤捉弄，谁会去憧憬变成一只白天鹅又会带来如何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们未必懂得白天鹅的好，但一定明白丑小鸭的坏。

直到成年之后，再回头看这个曾经让人退避三舍的故事，才晓得里面的分寸深意和明朗残酷。

原来这是一个极其美好的故事。

它的美好之处就在于一个词——「蜕变」。

眼前的平凡困顿、暗淡潦倒都无足挂齿。

因为终有一天，你会褪下这一身的灰败颓靡，昂起骄傲优雅的脖颈，自如娴静地浮游在湖中央；

或者飞向白云缱绻，蓝天旷远，见到你的人会为你欢呼鼓掌，仿佛你是人间难得的佳宝。

因为蜕变，所以一只丑小鸭不会遭受一辈子的排挤和唾弃，不会一辈子只能为着土里土气的外表而自惭形秽，不会躲在芦苇丛或者低到尘埃里，艳羡翱翔天宇的畅爽诗意。

丑小鸭是不幸的，因为它戏剧性的出身让它遭遇不该遭遇的遭遇，丑小鸭是幸运的，因为在邋遢不堪的农家小院里，它得到了自己不应得到的得到。

而这，也正是这个故事的残酷之处。

因为并非所有的灰头土脸都有「丑小鸭」这个名字，并非所有的忍辱负重，最后都有了守得云开见月明，故而一笑泯恩仇，并非所有的身体，都能长出迎风招展，柔韧强壮的洁白翅膀。

不是所有的生灵都能够飞翔，不是所有的梦想都注定会发光。

丑小鸭之所以能变成白天鹅，因为它本身就鹤立鸡群，这是基因决定的。

就算它不愿成为白天鹅，它也无法拒绝这飞翔的宿命。

相反，即便是最出类拔萃的公鸡，啼鸣再悦耳嘹亮，鸡冠再堂皇艳丽，多么努力想要成为白天鹅，也终究无济于事，悻悻而返。

有些东西，是一早就注定的。

属于你的终归是你的，不属于你的，无论你怎样负隅抵抗都是竹篮打水。

就像《东京女子图鉴》里的斋藤绫，身为奢侈品牌集团高管又如何，年薪百万又如何，气质不俗外表也不赖又如何，面对「小圈子」的大都市上流阶层，她终究只能是雾里看花，被牢牢地隔绝在外。

我们知道这个残酷的道理，但我们依然要努力。

努力不是为了锦上添花，而是为了雪中送炭；

努力不是为了穿得起Gucci，而是为了配得上Gucci；

努力不是为了能够成为谁，努力是为了不必成为谁。

或许努力，也终究不能「飞翔」，但若不努力，连假装扑腾一下翅膀都枉然。

*

说到「丑小鸭变白天鹅」，就不得不提及香港电影《情癫大圣》。

这也是一个有关「蜕变」的故事，这也是一个有关「飞翔」的故事。

从连妖怪都厌弃的丑八怪到化身拯救苍生和爱人的天使。

从前的她奇形怪状，生活在洞窟里，对喜欢的人死缠烂打，被心上人处处防范，爱得卑微而绝望；

后来的她不苟言笑，浑如玉石琳琅剔透，不动声色间让爱人化险为夷，一双洁白宽阔翅膀拯救自己，也庇佑满心珍惜的爱情。

如果没有这种「蜕变」，唐僧会彻底地幡然醒悟、回心转意吗？

如果没有这种蜕变，风风火火，自我中心的美艳会知道，美好的爱情，是长厢厮守，是互相托付吗？

站在湖边的蔡卓妍，身上忽然长出双翼，蝴蝶飞行，水光倒影。

躲在暗处的惠英红痛哭流涕，为着感动的缘故，她怎么会想到自己的养女原来美艳若斯，她怎么会想到自己长久以来遭受的冷嘲热讽终于有彻底洗脱的一日。

因为她生来就不俗，所以这一天的到来，是势所必然。

所有的蹉跎，不过是为了最后那一展翅更加惊心动魄，不过是为了让人生的诸多斑斓辛苦忽然显得可歌可泣。

那情不自禁泪流满面的，又何止是惠英红？

虽然我们早早就知道，剧情不可能就这般平铺直叙下去，美艳一定会有新际遇，但是真正水落石出的那一瞬间，整个人依然还是惊喜感动，犹如刹那定格。

有关于人生的潦倒风尘，我们看得太多了，我们当然愿意看到一个小人物忽然间「咸鱼翻身」，像是带着平凡庸碌的我们的夙愿一起实现了一般。

那一口憋在心里的郁气仿佛就此呼出了大半。

这也是周星驰电影经典——或者说越来越被挖掘与建构其经典意义的原因。

即便看完电影，鸡毛蒜皮还是鸡毛蒜皮，柴米油盐还是柴米油盐，无可奈何还是无可奈何，逼上梁山还是逼上梁山，一切并未改变。

我们并未生出洁白的双翅，但是知道这世间有一个人曾经带着我们逢凶化吉、否极泰来的期冀而翱翔天宇，始终是一件令人心生安慰的事。

它至少说明，我们不是在捕风捉影，我们只是火候未到，缘分未到，那么，是否未来可期，来日可期？

这希望未必是盛大的，但再渺茫，也是一种牵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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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叫人心生安慰的，是最新一部《冒险者的游戏》电影里，那匹长出双翼的黑马。

你看，人家都七老八十了，还能够独当一面，还有机会醍醐灌顶——原来我是能飞的。

那么一切，还不算是最糟糕的。

飞翔，不仅仅象征着自由，还代表着希望和勇气。

飞翔，让我们能够偶尔跳脱出此身的局限，而俯瞰和眺望某种程度上的「无限」。

是这种「无限」，像是一种诱惑草木生长，诱惑星辰转动的「愿力」，指引着人，朝着某个方向笃定地前行。

这是一种十分重要的能力，无论经历怎样沉郁顿挫的命途波折，我们都不能舍弃。

像电影《朝花夕誓》里那个曾经天真烂漫，行走如风的自在少女，因受胁迫而嫁给敌国的王子，却遭受监禁，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能相见。

在这样的凄风苦雨当中，她早已忘却自己曾经有过一段怎样水光潋滟，火花四溅的青春。

直到重见天日的那一刻，她再次飞翔在天空，泪水无尽喷涌。

是啊，「飞翔」还是我们最珍贵，却最易失去的「纯真」。

这些美丽的意涵，在这飞短流长的世间，几乎是刀枪风雪严相逼，难免会遭遇到来自各方的阻遏。

只有最幸运以及最坚定的人，才能够「飞翔」成最曼妙的姿势。

能够在圣诞节的夜晚，梦见「飞翔」，我不由地心生无限安慰，却又难免想到，有一部分失去，或许已经永久失去。

只是我已不会轻易嗟叹和愧悔。

因为一切发生，必有其前因后果，内在的逻辑颠扑不破，也即是说，万事万物，都无可辩驳，只能从容接受与承担。

前几日和朋友逛街也提到，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我都只爱着此刻的自己。

当然这也是岁月给予我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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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的第二个冬季，第二个圣诞节，并没有想象中的鹅毛大雪，但在黑天鹅蛋糕店，看着洁白无瑕的蛋糕上的天鹅雕像，忽然觉得，时间终会做出最终的裁决——

我们每个人，也都在缓慢而决绝地「蜕变」着，一天一天，一寸一寸。

这是光阴赋予的烙印，也是内在响应的召唤。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花蝴蝶、大天使，或者白天鹅。

但我们终会成为某个人，一个更明朗、更通达、更坚韧的人。

给丑小鸭一点时间，给黑天鹅一场梦。

每个人，都会有在万丈天空「飞翔」的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