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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诗）
鲁绪刚
乡村午后
一只老碗，端出懒洋洋的时间
双手粗糙的犹如黄昏
几只稚鸡在场院里捡拾汉字，干燥的羽毛上
贴着树叶和阳光的碎片
表情单纯的就像池塘，我看见紧挨着土墙的人
大多弯着身子，目光里没有杂念
和尘土，与佛缘无关
我一直在外省的天空下，敲打着季节的外套
与钢筋，混凝土，青砖成了兄弟
靠它们取暖，并且生活
把月亮看成饼，填补身体和内心的饥饿
大槐树下，这些把民俗的容颜摆成风景
摆成诗歌的样子，自然，清新，浪漫
他们很好的与土地交欢，恩爱
花朵一样凋落，又盛开
陪我走在路上的，是方言，是发黄的照片
是被风拉长了的天空和时间
想着把思念熬成一剂药，春天是最好的引子
雨后路过玉米地
这些爬着或倾斜着的茎叶、玉米穗
雨后，更清晰地显现出了
各自的生命符号。山洪刚刚过去
山坡上被洪水踩过的痕迹，像一幅
干净的画，溅上了几坨釉彩
这是七月的傍晚，几只麻雀在村庄和山道上
来回穿梭，织出一片薄薄的暮色
虽然我知道事物的产生，也在走向衰败
但对这些单纯的生命，突然之间夭折
我的内心总有一些疼
没有谁怀疑过泥土的力量，就像我从不怀疑
擦身而过的时间，肯定会留下一丝回音
也许只有灾难，才是我们积累的资产
玉米地依然醒着，轻轻吹过的风
仿佛一只手，擦净了天空
犹如身体上的伤口，藏着不为人知的记忆
石磨
突然就碰见了它，留住我的，是它身上
一道道陈旧的伤痕
我踩着它走过的脚印，想尽量找到
那个年代生活的感觉
这里没有咖啡馆，小吃店，茶肆
没有汽车，电脑，只有几棵老榆树投下的
阴影，把村子遮去半边
我绕着磨道又走了几圈
始终理解不了几千年它转动的理由
没有人打听我是谁，来自哪里
大山只管向我兜售鸟鸣，清风，朴实
我没有讨价还价，我知道
衣服里的银行卡，现金，存单
买不走这里的一丝清风，一滴鸟鸣
整个下午，我抚摸着石磨
从手掌到内心，我能看到时间在走
时快，时慢，一直没停
风中的叶子
我不想把风中的叶子形容成
生活，曾经选择过
逃避，挣扎，迷茫，随波逐流
我只是把它当作一个梦
还在阳光下酝酿一次次突围
岁月是我们随手扔出的纸，皱巴巴地
蜷伏在路过的某个角落
日子像一位柱着拐杖的老人，时不时的
需要我们去问候一下，搀扶一下
我们在云彩下面，杂草一样兴衰
把忧伤翻出来晾晒
时间是雨天里的咳嗽声，那么轻
天晴了，看不到一点迹象
我不是有意，要回避内心的感受
那片刚刚远去的叶子，它留下的空白
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去填补
山里汉子
他们相约着走出大山，用单薄的身子
去趟生活这池浑水
他们穿着朴素的衣服，目光清澈
热爱泥土和山风。喜欢清脆的鸟鸣
把梦啄出一个个窟窿
飞翔，歌唱，仿佛是黄葛树叶上跳舞的精灵
而我更好奇他们出山的理由
就在刚才，我看见他们懒散地坐在站台上
叽叽喳喳说着地道的方言
等待着一个拥挤的空间把他们带到远方
面对无法抗拒的力量，生命的灾难
比身体的伤害更加残忍
并不是世界有多大希望就有多远
他们的淳朴，也是他们的弱点
他们无忧无虑，从不掩饰自己的笑声
即便是，突然出现的一座山，或者一道坎
节气
把种子像音符一样种进节气
民歌中的那些人，摇动鞭稍上的时光
成为阳光下的绝响
丝绸样柔软的春天，缓缓叙述风，和它的方向
枝头上举重若轻的花蕾，放下脆弱
放下胆怯，固执，迷茫
把笑声一昧地呈现，天空中仅存的野草
蜷缩在鸟羽展开的角落
些许暖意的念头，支撑着几近苍白的生活
最单纯的歌唱也最执着
草叶上跌宕起伏的时间，随意地
在泥土里流淌，偶尔用尖尖的头顶破
内心的孤独，坐在山坡上一言不发
直到日子日渐消瘦
曾经风吹四散的文字，用自身的犀利
诠释了田野上的苍桑和繁荣
麦草
踩在上面我感到温暖，踏实
因为我靠它的果实养活
那些节气在日历上轻飘飘的，随手一翻
落下一些尘土和腐朽
我活的如此脆弱，就像是被时间掏空
的树杆，支撑着天空
但我并不感到后悔。我曾经恨过，爱过
付出过，也得到过
因为我就是我的上帝，主宰前世
也主宰今生，而我又是传统的
继承了父辈的老实巴交，繁衍生子
这么庞大的家族，像藤蔓蔓延了大地
而我最终没有背叛宗祠，家训
带着一个人的行囊上路
并不是风能去的地方就是天涯
内心的空虚比粉身碎骨还要痛苦
插秧
她们挽起裤子，面前是一片
河面一样宽阔的稻田，手上的秧苗
像她们的孩子，充满期待
晚风把月光摇成碎片，洒在她们身上
她们从地头开始，朝着一个方向
让秧苗站在适合自己的位置
她们弯着腰，像一张张弯曲的弓
连结现实和命运
尽管我对生活的理解一直流于表面
尽管我知道一些事物上升，一些事物沉没
取决于时间。用了大半个夜晚
她们留下的是一行行诗，一丛丛思考
黎明初开，显得格外耀眼
暮景
他推开冬天的门窗，他没有挪动
雪地上的椅子，他伸了伸腰，看见云朵
飞过头顶时停留了一会
然后，他从衣兜里掏出一串钥匙
这些钥匙清楚地记着他住过的门牌号
虽然有些已经生锈，插不进曾经的锁孔
虽然通向这些门牌的道路，已经杂草丛生
没有了路标，和熟悉的景物
他靠在墙上，让墙体给自己一些力量
让游动在身体里的鱼，不会因为寒冷
而冻死在渐渐老去的记忆里
此刻正好有一阵风走过，提醒他
在水面上弹奏的，不过是一些弦外之音
只有内心，让各自扮演的角色
才会回到生活的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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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鲁绪刚，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在《星星》《诗刊》《诗选刊》《草堂》《延河》《台港文学选刊》《文学报》《青年文学》《中国校园文学》《北京文学》《山花》《南方文学》《飞天》《广西文学》《滇池》《北方文学》《奔流》《山东文学》《作品》《青海湖》《诗歌月刊》《青年作家》《中国诗歌》《中国诗人》《诗潮》《诗林》《绿风》台湾《秋水》诗刊等国内外报刊发表作品百余万字，百余次获国内外诗歌征文名次奖。作品入选《中国当代诗歌赏析》、《中国当代诗人代表作名录》、《中国当代汉诗年鉴》、《中国网络诗歌前沿佳作评赏》，《飞天60年典藏·诗歌卷》等百余种选集。著有诗集《岁月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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