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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王沾云/花溪河流淌的是悠远文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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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沾云


吟诵着一位古人描写花溪的诗句,我走近花溪河。

落落长松阴,清溪一道深。

潺淙历危石,宛转入花林。

素鲔乐空水,凫鸥卧烟浔。

石上垂纶客,临渊非世心。

春风吹钓丝,偶逐蜻蛉起。

还同花溪鱼,演漾花溪水。

长空写潭影,澄怀澹如此。

出处偶然事,论心付葭苇。

这位古人名叫周起渭,是清康熙年间的大学者,是《康熙字典》名列第三的纂修官。

他从小在花溪河边长大,河边的小路上树木间竹林下,有他迎着晨曦伴着夜色读书的身影。他23 岁时以乡试第一中举,29 岁时以三甲一名成为进士。然后从翰林院庶吉士、侍读学士一直做到詹事府詹理。

周起渭的文化成就在于诗歌创作,著有诗集四集,被称为清初杰出诗人。《清史稿》文苑列传评价说:“贵州自明始隶版图,清诗人以起渭为冠”。

“诗才隽逸”的周起渭,是康熙年间贵阳最知名的人物,是这方土地上坚定文化自信的榜样。

走近花溪河,是人生的一种缘分。能够在花溪河边与一位古代文化名人神交,更是人生难得的一种缘分。

英当运会,各与时相匹。

譬如唤晴鸠,亦有知雨鹬。

蹲在河边,手掬河水,吟诵古诗。我让自己的心念,与周起渭的诗句一起,在花溪河里荡漾,荡漾成我了解这条河流前世与今生的一串浪花。

渔郎舟子偶一到,竟疑此地皆神仙。

神仙爱山不住山,青云鸣玉趋真班。


走近花溪河,我没有胆识去考察她的历史,也没有能力去研究她的文化,更没有言辞去描述她的优美。

因为,花溪河流淌的是悠远文脉。

面对闪烁着粼粼波光的花溪河水,我的心间便涌起无限的敬畏无尽的景仰,怎么还敢去表露自己的浅薄与苍白?

不必去翻阅厚厚的历史典籍,只看现当代历史,很多时代伟人,都曾在花溪河边上驻足,留下了很多佳句美词。

1935年,红军长征时,红一、红二方面军都曾经路过花溪,毛泽东、朱德曾进驻花溪。1960年,周恩来总理访问缅甸、印度等14国回国后乘机抵达贵阳,到花溪作短暂休息。此后,邓小平、江泽民、胡锦涛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也陆续莅临花溪。

真山真水到处是,花溪布局更天然。

十里河滩明如镜,几步花圃几农田。

陈毅元帅为花溪撰写的诗句,现在已经成了花溪河最重要的文化品牌之一。

蹲在花溪河边,掬一捧清清的河水,从手缝中滑落的水珠里,我看到了蕴藏在花溪河水里的独特民族文化。

花溪原名花仡佬。至于为什么叫做“花仡佬”,大致有三种说法:

其一,来源于布依语。有专家指出,花溪河沿岸自古以来就是布依族集聚区。在布依语里,把河叫做“ta”,用汉字记音,写成“花”,把“蜿蜒曲折”叫做“kgou”,用汉字注音,写成“仡佬”。所以,“花仡佬”是布依族语,意为“蜿蜒曲折的河流”。花溪河是蜿蜒曲折的,布依族群众称之为“花仡佬”,合情合理,符合花溪的地貌实际。

其二,来源于苗语。有专家考证,花溪河岸居住的苗族属“花苗”支系。在寨子附近,有一个牛马交易市场,平常交流时简称为“牛场”。在“花苗”语言里,“牛场”叫做“革略”。“革略”与“仡佬”发音相似,被叫做“仡佬”是常事。因为这个“牛场”位于“花苗”的寨子附近,所以就被外界称为“花仡佬”。

其三,来源于古族名。有专家又指出,“花仡佬”为古族名,族称始见于明代,清代及民国沿袭使用。现在统称为仡佬族。仡佬族的妇女喜欢用羊毛线点缀衣领、袖口,做花染成红色。明末清初,花溪河沿岸居住有人数较多的“花仡佬”,以族名命名地名,也在情理当中。

我无法判断哪一种说法更接近“花仡佬”的本意,只想说一句,“花仡佬”作为花溪的原名出现在典籍中,至今已有380多年的历史了。公元1638年,明代著名地理学家、旅行家和文学家徐霞客经过贵阳时,在《徐霞客游记》中写到:“大溪自西南峡中来,至此东转,抵东峰下,乃折而北去。有九巩巨石梁,南北架溪上,是为花仡佬。”这是“花仡佬”第一次出现在典籍当中。

而将“花仡佬”改名为“花溪”,则是在抗日战争期间的事。1937年,时任贵阳县长刘剑魂在文人墨客的建议下,将花溪河开辟为风景区,将“花仡佬”改名为“花溪”。“花溪”一名从此流传开来。

蹲在花溪河边,掬一捧清清的河水,从手缝中滑落的水珠里,我看到了荡漾在花溪河水里的重教崇文风尚。

在花溪河畔,周氏一门“五进士”的话题,至今仍是一个值得研究的文化现象。周奎生于1741年,他14岁时父亲病逝,家庭生活贫苦,但他在贫贱中立志踏实求学,于1780年考中举人。成才成家之后,周奎注重家训,严于家教,训迪子孙成才。

周奎在《家训》中说:“予一生无欺人事,亦无欺人语。故虽身处困顿而不肯移易其操,虽心逢横逆而不敢一逞其气;无苦不尝,无气不受,无亏不吃,儿辈亦习闻之矣。唯予无薄德,故尔辈能有成;尔辈亦能无薄德,则子孙庶不至堕坏耳。”他用家训教育子孙,身处贫困要做到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贫贱中更要做到言行严谨志向高远,做官先做人,任何时候都不能败坏伦常造孽作恶。

严格的家训,严格的家风,让周氏成为当地人人景仰的文化名门。嘉庆六年(1801年),其子周际华中进士,授内阁中书,历任河南辉县知县、江苏兴化知县、泰州知州等官;嘉庆十四年(1809年),其子周际钊中进士,选庶吉士,官刑部山东司主事,后回籍掌教贵阳贵山、正习书院;嘉庆十五年(1810年),其孙周顼中进士,翰林院编修,后出任江苏常镇通海道;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其孙周灏中进士,历任直隶定兴、正定县知县。

在花溪河畔,与周氏一门“五进士”一样值得人们津津乐道的文化话题,还有赵家一门“三进士一经魁一状元”的事迹。

光绪五年(1879年),赵以炯中举人。光绪十二年(1886年),中进士,参加殿试获第一甲第一名,成为贵州省以状元及第而夺魁天下的第一人。赵以炯中状元后,授职为翰林院编修。光绪十四年(1888年)出任四川乡试副考官,光绪十七年(1891年)出任提督广西学政,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回京出任礼部会试顺天同考官。

赵家除赵以炯中状元大魁天下,其余兄弟也名扬故里。从光绪五年到十五年(1879—1889年)的十年间,赵家一门四喜。长兄赵以焕在光绪八年(1882年)中举人,光绪十五年(1889年)中进士,官至江苏丹阳知县;三弟赵以炳与赵以炯同在光绪五年(1879年)同榜中举人,赵以炳中得经魁。四弟赵以煃在光绪十一年(1885年)中举人,光绪十二年(1886年)与赵以炯同榜中进士。

花溪河从远古的岁月里流淌出来,把重教崇文的风尚流淌成了一个地方的时代文脉。如今,贵州大学、贵州民族大学、贵州师范大学、贵州财经大学、贵州医科大学等12所高校林立在花溪河畔,将一批又一批时代人才从花溪河畔送向全国各地。

蹲在花溪河边,掬一捧清清的河水,我能否汲取周氏与赵家积淀在花溪河里的一点点文墨气息? 


一场小雨不期而至,淅淅漓漓的雨水,慢条斯理地洒在花溪河畔的树林里竹林间,把树枝把竹叶洗刷得格外纯净。

站在花溪河边,空气溶进河水里以后重新飘溢出来,钻进鼻孔里,渗透到脏腑里,清新得让人顿时感觉有些目眩。

小舟静浮在河边,与河水融成一体,用敞开的胸膛接纳着天空的云彩接纳着过往行人充满好奇的目光。水色天光,将花溪河映衬得更加静谧。

横卧在河里的石堤,老沉得让心中的缝隙成了独特的渲泄的渠道。不管河水如何清澈如何静谧甚或如何浑浊如何奔腾,经过河堤的阻拦稳定后排放出来,总是会变得无比的晶莹透亮,变得一路欢快一路欢歌。

河边茂密的竹林,将河滨小径遮掩成了一个一个悠长的时空隧道。竹林边的芭茅草,一蔟又一蔟,茂盛地生长着,把河岸点缀得诗意盎然——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说实话,走进花溪河,我很希望遇见一位在河边山村里隐居的古代贤人。

站在河边,目及之处,看到什么,都是风景。河滨村庄,竹林深处,都是心灵栖息的地方……

我仿佛看到,在河边的竹林下,正有一位穿着青布长衫的清瘦长者,双目微闭坐在一张石桌前,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捻着胡须,低声吟诵——

自来行止等游丝,但看烟林更觉宜。

屡有寻求将客误,渐无名字与人知。

耕渔足了半生事,木石才堪百世师。

每坐溪关向水笑,遑遑含此欲何之。

老人的声音很低沉也很浑浊,但却苍劲有力顿挫铿锵,一句句一字字叩击着我的灵魂。

老人的声音伴着河里的潺潺流水,在竹林间悠悠回荡。一个人,当你在山间僻壤里惯看烟林的时候,所有的名利地位,所有的得失荣辱,所有的恩怨纷争,都已不屑一顾。不必在乎世间还有没有人知道自己的名字,拜木石为师,以渔耕自足,在河畔边走边吟,举杯邀月作伴,余生就会过得无欲无忧心满意足。这是何等的心静和心净啊。

只有历经过世事喧嚣,只有历经过红尘困扰,只有历经过荣辱得失,只有历经过恩怨纷争,只有历经过内心烦躁,才会知晓到保持心念宁静才是人生的可贵,才会感受到知足常乐才是人生的幸福,才会领会到舍得放下才是人生的获得,才会体会到惯看秋月春风才是人生的境界。

我也想跟着老人吟诵一句“每坐溪关向水笑”来表达内心的喜悦与敬仰,但老人却在眨眼之间消失了,只留下一句“木石才堪百世师”的余音在耳际边萦绕。

目光穿过历史的时光隧道,我知道了这位老人名叫吴中蕃,是明末清初在花溪河畔隐居的一位贤人。

老先生是朝崇祯末期的举人。中举后未及施展才华抱负,满清就举兵入关了。于是,他选择了做“守节奉朝”、义不仕清的遗民。为了逃避孙可望大西军和吴三桂割据政权的纠缠,他举家迁居到花溪河畔的芦荻村过起了隐居生活。吴中蕃有隐者不求闻达于名宿的傲骨,有隐者不在乎名字不为人知的豁达,对在花溪河畔以耕渔自足、以木石为师的生活心满意足,将人生境界提升到了跟陶渊明一样的高度,令后人无限敬仰。

远离了官场的政治争斗,吴中蕃在美轮美奂的花溪河畔吟诗作赋,在中国文化史和贵州文化史上留下了不俗的一笔。其中《尤爱溪》《天生桥》《却月洲》《淡炎瀑》《咏外泉》《婆竭洞》《岂凡岩》《鱼石》等芦荻“八景”诗,将花溪美景变成了诗意,称得上是最早的花溪“导游词”。吴中蕃一生孜孜不倦,诗作累累,总计作诗一千零九十一首,出版诗集《敝帚集》《响怀集》《断矾草》《断矾草二集》等。清代著名戏曲家孔尚任评价说:“黔阳之有诗,自吴滋大始。”

康熙三十一年(1692年),七十四岁高龄的吴中蕃摈弃昔日对清王朝的偏见,重新进入主流社会,在花溪河畔组织当地的周起渭、刘子章、黄嘉谷三位年轻学者修纂《贵州通志》,出色地完成了历史赋予的修志使命,为后人留下了研究贵州历史的珍贵史料。  

在花溪河流淌的悠远文脉里,吴中蕃隐居芦荻村留下的上千首诗作和主持修纂的《贵州通志》,是最引人瞩目的内容之一。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吴中蕃老先生苍老浑浊的声音——

风流拟见灵和柳,愿将绝俗超凡事。

大雅还在正始音,慰我相期无恨心。

蹲在花溪河边,掬一捧清清的河水,我能否汲取吴中蕃先贤散落在花溪河里的一点点睿智?


一缕缕阳光穿过云雾,斜照在花溪河上,河畔顿时变得透亮起来喜庆起来。树梢上泛起的一丝一丝金色波光,草尖上闪烁的一颗一颗耀眼水珠,河面上漾起的一层一层细碎金鳞,在一束束斜射的阳光中变幻成吟诵花溪河的一行行诗一阙阙词,优美、清新、高雅、洁净。

河畔深处,林木森然,树冠如盖,绿草如茵。

走进花溪河畔的树林深处,我蓦然发现,每一株大树下,都有一个跃跃欲试的梦想;每一块草地上,都有一次怦怦如鼓的心跳;每一束斜射的阳光里,都有一双淡然的眼眸。

阳光之下,岁月的河流已经溶日成金,人生的树木已经层林尽染,光阴的草丛已经韶光弥漫。

回望来时的路,林荫下还有几多绚丽的记忆?草坪上还有几多怦然的心跳?

人生没有回首来路的空叹怅望,只有朝着远方不断前行的匆匆步履。

面对花溪河的潺潺流水,面对花溪河的粼粼波光,我深感自己的浅薄。因为,花溪河流淌的是悠远文脉。

蹲在花溪河边,掬一捧清清的河水,我的心间涌起无限的敬畏无尽的景仰。

匆匆地在河边行走一圈,我便匆匆地离开了花溪河。

不是我不爱花溪河,而是我不敢亲近花溪河。因为,我自知没有融入花溪河的条件。

所以,对于花溪河,我必然匆匆的来匆匆的走。

离开花溪河畔的时候,身后,似乎又响起先贤周起渭吟诗的声音——

青山一重溪一转,山势半舒云半卷。

出山更复携山出,五岳真形随杖头。

是的,多一份豁达,多一份坦然,就没有放不下的情怀,就没有割舍不断的情愫。

这个世界上,风景优美的地方很多,看过了,走近了,就算是一种缘分。何必要去深究那些风景之外的东西呢?何必恋恋不忘风景的美妙呢?

走近花溪河,心念如此。人生路上,心念也是如此。

作者简介


      王沾云,男,布依族,大学文化,贵州省安龙县人,1971年12月生,现任贵州省黔西南州民政局党组成员、副局长,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24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学员。在各类媒体发表文章300多万字,有50多件作品在州级以上评比中获奖,出版有报告文学集《我的父老乡亲》、长篇散文《家园记忆》《家园长歌》、散文集《人生如猪》、政论散文集《穿透时代的话语》等。

出品/河南阅读学会

编辑/河南文学杂志社

主编/李一

副主编/阿 若  冯新林

编辑部主任/ 任学青

责任编辑/宋  兵      达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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