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李连义/青石山东砂石岭

不知是谁说过，每个人的故乡附近可能没有山，但一定会有一条或宽或窄或湍急或平缓的河流。我的故乡附近就有几条距离比较近的河流，有西流的汶河，还有带给我许多欢快记忆的赶牛沟。在我们村南还有两座山，西边的一座叫青石山，东边的一座叫砂石岭。中间隔着一条路，一条通往山里和城里的路。

青石山是我们村还有其他几个村共有的，没有具体的分界线，因为不长庄稼，几个村子就都薄待它，不管那个村的村民谁愿意开垦就开垦，具体种什么也没有问的，也有的稀里糊涂把庄稼种上忘记收的，还有收错别人种的庄稼的，至于把别人开垦的土地当做自己开垦的更是大有人在。青石山的石头都裸露在外面，像老牛的脊背，这里的石头是建筑的好材料，村民盖房铺路都用青石山的石头。过去，经常有村民在山上采石头，然后用独轮车运回来，盖起美丽的家园。青石山上没有树，土地上长出的是野草，也有荠菜、蒲公英、灰菜、荠荠菜等现在被人们视为健康食品或营养食品的野菜。

青石山东的砂石岭则是属于两个村子，山阳的一面归石湾子村，山阴的一面属于我们村。如果说青石山是体格健壮肌肉发达的父亲，那么砂石岭则是温情脉脉舐犊情深的母亲。砂石岭上有槐树、桑葚，还有杨树，整个山坡几乎被绿色的小草覆盖着，夏天连阴天，还能在这里捡到异常鲜美的地连皮，谷雨前后能掀到十足全蝎，秋天能捉到体态丰腴的蚂蚱。砂石岭顶有一个很大的坑，怎么形成的谁也说不上来，有的说是天上落下的陨石砸的，有的说是日本鬼子的炸弹炸的，还有的说是古人采矿采的。坑里有一股泉水，一年四季泉水不断。村民们可以在这里提水浇庄稼。过去村民在砂石岭上种花生，栽红薯，到了花生成熟的季节，孩子们会毫不顾忌的偷花生吃，但村民没有一个站出来骂娘的，至于把红薯扒出来用玉米秸烤着吃，村民即便把“贼”抓住了，也是淡然一笑而已。砂石岭成为广大村民的好去处，有的两口子闹了别扭，男的或女的一生气离家出走，也不过来到砂石岭的桑葚树下或大坑边坐一会，气早已消了大半。回去照样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过日子。

夏天雨水大的时候，砂石岭顶大坑里面水是满满的，大雨过后沉淀几天，水清澈如镜，村里大胆的会在里面游泳。记得我读初中的时候，班里来了几个城里转来的插班生，可能是为了显摆显摆，谷雨刚过，我就脱光衣服跳了进去。不料，里面的水太凉了，刚进水里我就打了个愣怔，虽然游了个来回，还是感冒了，头涨得厉害，鼻子不通气，躺在床上几天，影响了学习。不过城里来的两个插班生还是很仗义的，听说我病了，不但买了水果探望，还不停地夸我游泳游得好。我就有飘飘然的感觉。现在想起来，感觉那时的我就是傻。

砂石岭的北邻是村里的果园。现在那片果园早已不存在了，村里建了砖瓦厂之后，土地渐渐地被砖瓦机的血盆大口吞噬，富了村里人口袋的同时，那一片带给村民无限记忆的绿色却消失了。想想真是痛心。果园的消失与果树得了腐蚀病有关，主要还是砖瓦厂的利益驱使。果园盛果期的时候由村里的人看护，其他时间任何人可以出出进进，附近机关来这里谈情说爱的就比较多，还有就是村里的小孩提着蓝子进来挖野菜，采摘槐花，采摘花椒芽，也有的趁人看不见会偷果园里的花生和红薯，还有药材。

砂石岭阴面中间有一条修建于文革期间的水渠，水渠大部分时间是干涸的，里面长满了杂草，还有野兽出没。在水渠和果园交汇的西南方有一片闲地，也是杂草丛生，但是附近几股清泉四季长流。我读小学的时候提倡勤工俭学，村里就把这片杂草地给了学校。在老师的带领下，我们拿着锨钁锄耙等工具来到这里像三五九旅一样开荒，把杂草拔掉，翻出厚厚的新土，捡出里面的石块，从学校的厕所里运来粪便，然后就开始耕种了。有的地块种红薯，有的地块种玉米，有的地块种小米，本来是想着这些作物丰收后卖给粮所换点钱改善一下教学条件。当这些作物就要成熟，我们兴高采烈地来到这里准备收割，到了地方大吃一惊，这些庄稼已经被人收割了。报告村里，村里派人查，查来查去也没找出是谁干的，此事也就不了了之。第二年开春的时候，校长正为这片地种什么发愁，教音乐的张老师提议把这片地承包给村民，作物收割后，五五分成。这个提议竞得到了教师的一致赞成。于是学校把这片地承包给了村里的一位六十多岁的老汉，老汉种上庄稼后精心照料，施肥，浇水，灭虫，庄稼收获后，按照原来的协议，他给学校送来了玉米、小米、红薯等，卖到粮所后，每个学生都分到了一支铅笔和一个作文本。现在公认的是安徽凤阳小岗村是大承包的发源地，我想，砂石岭下这片我们勤工俭学的土地比小岗村更早的体验了大承包的优越性。

以后，砂石岭紧跟时代的发展不断的变化着，一个时期栽上了满坡的白杨树，一个时期承包给一位村民养鸡，还有一个时期栽种了莱芜大姜。现在已经被村里开发为陵园，故去村民的骨灰集中在这里埋放。现在陵园已经初具规模，里面修了笔直的水泥路，修建了石凉亭，还要栽种松树、柏树等树木。砂石岭，一个过去村民们的好去处，现在变成了已故村民的好去处。这种变化，砂石岭没有料到，我更没有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