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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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家

闵生裕

如果说我们都是人质，你也许觉得恐怖？不信也罢。但生活中我常觉得自己被绑架。人生遭遇的诸多绑架往往不是暴力，胜似暴力。   

小时候，我是饥饿的人质，妈妈说我肚子里蹲着一条狗。在我肚子还没完全吃饱时，又被学校绑架了十几年，在冲击高考独木桥时，我前两次都被挤落桥下，差点没淹死。后来，我顽强地攀上来又挤，终于混了过去。当时，我以为自己脱离了苦海，至少我跳出了农门，应该是彻底的解放了。那年暑假我放羊的时候常在一个没人的地方，仰天大笑。

上大学不久，呆头傻脑的我有一天发现自己被爱情绑架了，求之不得，相思断肠，那是让人极其不堪的痛苦。后来失恋了，有人说，爱情就是这样。不爱，怎么知道痛。再后来，我成功地做了爱情的甜蜜人质。

大学毕业后，我顺理成章地参加了工作，没几年，被爱情松了绑的我，还没跑几步，便被婚姻绑架，这次更惨，虽然我没有看到面目狰狞的绑匪，虽然没有刀光剑影，但在这个围城里似乎笼罩着一种有似于恐怖的东西。我感慨地说，结婚，结婚就是孤独地得到一个人。

进入婚姻的围城，亦如入鲍肆，久闻而不知其臭。然而，我七十多岁的岳母是个民间智者，她老人家没上过一天学，但在她无法表达的潜意识里，她的女儿已做了我的人质，至于我是否是他们的人质，她没意识，因为她是男权社会下最传统最贤淑的中国劳动妇女，所以，每当我们小俩口有点什么不对劲，只要她老人家知道了，只指责自己的女儿。这倒不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这是一门艺术。一门以退为进的对待人质的艺术。如此一来，小子我也从不敢造次。  

孩子出生后，我发现自己又被责任绑架，此时我是双重人质。夫妻矛盾激烈时，都这样想，要不是孩子，我早解脱了。可能有一天我们都要感谢孩子，但这个时候，我们都认为是孩子的人质。当有一天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稍懂点事的儿子时，儿子说，爸爸，我被作业绑架了。我说，没事，只要没有被网络游戏绑架就很幸运了。

一个朋友是纨裤子弟，我总觉得人家活得潇洒，不必像我这样的个人奋斗者，大家小家，都得操心。这伙计整天是楼房卖了买只猴——玩呗。有一天他对我说，算命先生说我这辈子命犯桃花，难逃此劫，直到油尽灯枯。我看人家算得挺准。

我的一个亲戚说她妈成天抱着药罐，前半辈子是被蜜糖绑架，后半辈子被这苦水子绑架。

一个富翁朋友说，我现在挣的钱八辈子都花不完，但我还是要继续挣钱，他是被钱绑架了吗？似乎不是，大概还有其他。

我们常说红颜薄命，美女有时做了美丽的人质，如果你有倾国倾城之貌，你想做个良家妇女相夫教子，由不得你。人家为你打得头破血流，你敢说就和你没有关系？特洛伊战争是因为一个女人打起来的。无数个壮士为了这个与自己毫关系的女人，不惜身死沙场，一个老兵见过海伦，他竟不无感慨地说，为这样一个女人，值！大明亡国后，仅余吴三桂镇守的山海关一座孤城，降清亦可，降李自成亦可说本来是降李自成的。但听说李自成的大将刘宗敏霸占了自己的圆圆。小伙生气了，冲冠一怒为红颜，于是挥师杀入北京，剿灭了新生政权。陈圆圆晚年所说出家做了道士。应该说她还算幸运，而且个别不幸的人儿还被撕了票。杨玉环，那个能让一个皇帝“从此君王不早朝”“三千宠爱在一身”的女人，在三军阵前被赐死马嵬陂。

我是人质，我认了。这是宿命。

如果我是耶稣，十字架就是我的行军床。

我们被这个时代绑架了,我们都是人质，即使用尽一生，我也无法完成对自己的救赎。

如果有一天，我要被上苍撕票，也许你要问我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告诉你，天堂太高，上天堂的路太窄太挤，天堂里的人太多太挤，太累，地皮也金贵，就算我日能，挤进去了，他们能给我留多大空间，未敢翻身已碰头，那比地狱还可怕。对一个人质来说，我下地狱一来省事省力，二来地方也宽绰，至少用不着托关系走后门。经过一番利害计算后，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作家档案

闵生裕（本平台特聘名作家）宁夏盐池人。专栏作家。擅长杂文时评，足球评论，艺术评论等。中国评论家协会会员，宁夏作协理事。出版杂文随笔集《拒绝庄严》《都市牧羊》《一个人的批判》《闵庄烟火》《操练自己》等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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