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 生 三 晃
人说，人生禁不住“三晃”：一晃，大了；一晃，老了；再晃，没了。可不是么，年少的我求也不懂，和着黄泥乐在其中。耍着耍说就他妈长大了，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然后娶妻生子。直到有一天回首往事时，老闵感慨：青春仿佛没来过。
再说我那儿子，出生时53厘米，这一晃，身高一米八八，而且还有上蹿的可能。出生时那精致的小脚丫做了印模，如今穿45码的鞋子。想起当年推着摇篮车，孩子乖乖躺在车里咬手指头。单位的同事老李就喜欢儿子，家属院里看见了，嘴蹭上来就亲小牛牛。他逢生男孩的人就求教秘笈。后来，老李也生了儿子，有了吹牛逼的资本，而且给人家小青年说他用意念法，即在晃的时候默念“儿子、儿子”。这显然是在6B。如果当时他默念“皇上、皇上”，莫非还生个秦始皇不成。去年同学二十年聚会，许多同学的孩子都上大学了。想想我上大学时，我爹已是个老汉了。如今我的儿子也马上要上大学，你说我若还不承认这个惨痛事实，只能说明我老汉虚伪。
《古诗十九首》里有：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飚尘。即人活这一辈子如狂风里被卷起来的尘土，如此短促、如此空虚、如此不确定。东坡先生在《念奴娇.赤壁怀古》里感慨：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即人的一生就像一个梦，有时不知何日能清醒。而当醒来后一切都是空的，还不如举杯对酒当歌，邀江上明月一醉更消遥。老庄哲学认为人生在世空虚无定，故称人生为浮生。其生若浮，其死若休。人生本来就如一场空虚大梦，韶华白首，不过转瞬，唯有天道恒在，循环往复，未曾更改……
“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这话是李白说的，李白是诗仙，而下里巴人说得直接而且庸俗，“人生如梦，抓紧胡弄”、“人生苦短，必须性感”。那天与部队的老领导战友吃饭，有人端起酒杯说：有位伟人说得好，人生如梦，抓紧胡弄。大家都知道，他说的“伟人”是我们一位已故的老战友老兄长——老刘。我第一次听“人生如梦，抓紧胡弄”就是老刘诈金花说的，这几乎是他的口头禅。那时我不抽烟，但他打扑克时硬劝烟，那就抽呗，抽到后半夜，他没烟了，也没处买了，于是，他在地下捡烟头抽。“人生如梦，抓紧胡弄”绝不是他的原创，但何以成为他的名言？原因是老刘５３岁英年早逝。这位仁兄为人耿直厚道，短暂的一生一点都没胡弄，在单位诈个金花有时让老婆找来乖乖揪走。但细想起来，他倒是有诸多不珍惜。一般来说，医生都注重保健养生，但他从不在乎，抽烟熬夜。而且知道自己有肠胃病，但拒做肠镜，因为他知道做肠镜痛苦。由于除公职外，还开一家诊所，所以他富有，但生活简单，一天三碗面。酒几杯就醉，也不愿多喝，除了抽烟之外，最大的爱好就是诈金花。他知道我爱思考，就给我讲诈金花里的哲学及军事思想。他的癌症确诊后自己还很乐观，他以为还能活三年左右。因为他不差钱，所以，学了驾照，准备买车后拉上家人好好转转，把有限的人生过得精彩点。然而，仅仅过了半年，病情恶化，又过了半年，人就走了。他弥留前两个月在家静养时，我还陪着打了几次麻将。因为在娱乐中他能忘却身体的许多痛苦。所以，我觉得那也是临终关怀。
每每想起这位憨厚的仁兄的音容笑貌，我觉得人生是那么虚无。其实，不要说什么“人生三晃”，年轻时好胜，言必称雄起。到我们这个年龄，晃都不敢晃，怕闪了老腰，要了老命，你只想雌伏在地，守一份淡定，多一份淡泊，省得淡疼。比如，刚才有人约我去陪下来宁参加活动的著名作家阿来和王跃文吃饭。见见文学界的腕儿，合个影发个微信晒一下，以示我“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固然是好事，我诚谢这位仁兄的美意之后婉拒了。因为我从来没有好好读这两位作家的作品，阿来的《尘埃落定》至今还躺在我的书架上。与大家坐一起不知道该说啥，这是最难堪的。我还是少一份浅薄的追逐，多一份清醒的淡泊。
曹操说““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虽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但是，精心怡养，还是可以益寿延年。你看看现在中国人，不读书学习、不立德修身，但最注重这个，你看身边的夕阳红，跑步健身广场舞，食疗养生唱红歌。
人说该死的娃娃求要朝天。老闵是个不惜命的人，当年几杯猫尿下肚，纵论人生，笑谈生死，曾二二地说过一句名言：“人固有一死，或求朝天，或求拉地。”如今想来，待到临死那一刻估计也不甘心，当腿一蹬、眼一翻，那最后一晃可能把我的这句名言全颠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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