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约会
也许秋天是四季中最适宜约会的季节吧。
二十五年前，当我们迫不及待地跨出中学校园的时候，不知道是谁，甩出一句看似调侃却不失诗意的告别语：“我们二十五年后的那个秋天再见！”说就说了，谁还把它当真呢。况且，走出校门之后，大家青一色地“上山下乡”。
想不到二十五年后，２１世纪的第一个秋天到来之际，我真的收到了一份玫瑰红的请柬，落款是我高中毕业时的那个班的“同学联谊会”，熟悉的班级后面加了个陌生的后缀。那句漫不经心的话，竟然成了今天的事实。
手持请柬，我自然又浮想翩跹起来，仿佛二十五年前那个同学分别的日子就是昨天。可是，自从我们的双脚迈出母校大门之后，已经走过了九千多个峥嵘岁月呀。蓦然回首，多少风雨沧桑，跌宕于那一串逐渐远去的记忆之间。
其实，我本就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好静，这大概与我的性格和经历有关。但是，今天这个特别的约会，我似乎等待了很久，很久！在此之前，我时不时地忆起昔日的那些同窗学友，想起那段内容丰富、带点苦涩的学生时光。看来，当年那句告别语，早已不知不觉地在我们的心中播下了顽强的种子，只是大家都未意识到罢了。度过了二十五个春夏秋冬，我们这一拔当年的小青年已然跋涉了重山复水，如今，每个人都有了一把不少的人生阅历，苍茫之中，已人到中年。哦，在这个不太年轻的年龄里，我们还有一个很久以前就定下的秋天的约会哩,平淡的生活因此有了一份凝重的烂漫。
这是一个多么迷人的秋天呵！你看，枫叶红得像火，天空一碧如洗，湖光山色的公园里，聚集着一群来自四面八方的“候鸟”。每个人都身上带着征尘，脸上扬着喜悦，眼中饱含着真挚，言语里流露着思念。是啊，二十五年了！二十五年，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不过是短暂的一瞬间；然而对于每一个生命个体，却是一段不短的旅程。二十五年中该发生多少难以预料的变化呢！而今天，这一群“候鸟”应着心灵的呼唤，相聚在这个秋高气爽的日子，敞开胸襟，畅述各自平凡而又精彩的故事……
大概是受到气氛的感染，我突然也变得健谈了起来。与久别的老师和老同学们在一起，我又有了活力和自信。我感到自己进入了一个星光灿烂的宇宙，在这里，别人的光亮辉映了我，使我也有了成为恒星的欲望！我想，尽管自己还没有像有的同学那样取得事业的成功，但是我始终都在一步一个脚印地跋涉，并让属于我的每一天过得充实而快乐！
喔，不是吗，秋天是成熟的季节。秋天，正孕育着又一个万紫千红的春天。
春天的期待
山谷里隐隐传来冰雪融化时溪流欢快的歌唱声——春的跫音越来越近了！
随着第一声春雷的轰响，那无声的春雨便如烟似雾地铺张开来。雨幕中，不时有村姑的嬉笑伴随着追春的牛蹄在泥泞的村路上荡漾，一如在轻柔的乐曲中加进了一组清越、嘹亮而悠远的长笛。你听，旷野在这乐曲中变换着颜色，先是河滩边和山坡上现出一点点蒙胧的浅绿。紧接着，满山遍野间爆出一簇簇、一片片火焰般的杜鹃花来。
假如用少女的心境来形容这个时节的天气，也许有几分相似：当雨丝纷飞的时候，她是那么矜持，仿佛总有着许多心事，揣在怀中羞于启齿，闷在心里又愁眉不展。也有雨住天晴的日子，一抹明丽的春阳漫溢在枝叶疏朗的田野上，恰似姑娘白皙脸颊上泛起的淡淡红晕，只是时间太短暂罢了。天气也害羞哩——这是少女若有所期的那种羞涩。
这样的日子总是要钩起我不尽的遐想和期待。我时常怀着缱绻的情怀徜徉于初春寂寥的郊外，或伫立在春水奔涌的江畔，好像要寻找什么。寻找什么呢？一时又说不清楚。答案兴许就在那一片片嫩草丛中；或是藏于那一枝枝迎春花下；或是在小鸟婉转的啼声所牵动的幽谷的清泉里……不是吗，人们常常把春天比喻成连接寒冬与夏秋的纽带，她的到来正是寒冬消遁、万物复苏的时候，一切新的生机伴随着春雷而欢呼，而旺盛。我要说，春天是寒夜的一把火炬，点燃无数的幻想与希望，其中也有我所寻找的东西。
听，春的跫音近了，更近了。
春天带着我太多的情思，就如远方的邮车，对我有着一种温馨而奇异的诱惑……
喔，春天，我深深期待的永远的季节！
那一个秋天
夏季匆匆地远去，秋天又悄悄走来。像那应着季节开放的野菊花，我又在心中怀想起那个特别的秋天……
晒着温暖的秋阳，倚伏在阳台栏栅上眺望黛青色的远山，你微蹙着眉头，目光幽远而宁静。突然，你说：“嗳，我们野餐去吧！”
五六双眼睛一齐盯在你的身上，又一齐如梦初醒似地嚷了起来：“对，我们野餐去，野餐去！”那一张张生动的脸上，绽放出秋阳般明朗的喜悦，阳台上顿时飞扬起我们的欢笑。
大家把野餐的日子定在九月中旬的一个双休日。末了，你提议说，要带的食品到出发时的那天早上再买。不过吉他、相机和录音机可要事先准备好。
离商定的日子还有好几天。在这些日子里，我们天天都要兴致勃勃地谈论一番野餐的事。工作之余，我们就聚集在宿舍楼的阳台上，一边沐浴着美好的阳光，一边遐想着野餐的情趣。啊，晴朗的天空，宁静的旷野，温柔的轻风……唱歌、跳交谊舞、笑语、琴声，还有篝火旁的诗朗诵……一切都像电影里导演的那样，真是美妙极了。我们似乎感到了远方那黛青色山脉的亲切呼唤，祈祷着老天爷永远保持眼前这副妩媚的笑脸，成全我们的美好心愿。
你每天都要眉飞色舞地“报道”一次未来48小时的气象消息：“我昨晚又注意了电视里的卫星气象云图，湘南地区上空没有积雨云生成。”你那煞有介事的模样真像个老学究。
去野餐的前一天下午，我们又聚到一起，你抡臂捋袖地拿来纸笔，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列出一个食物清单，并约定第二天早上八点正在厂门口集中。这一晚，秋天的原野在我的心空上漫游了一夜。
可是第二天却是一个阴雨天，一场秋雨取消了我们蓄谋已久的计划。
接下来的几个休息日都是这种天气。好不容易盼到了晴天，不是桂枝要到街上去为家人采购衣料，就是“鹿子”乔迁新居要装修房子。
再后来，婷婷生病住进了医院；你也调到一个新的单位去了……那一个秋天，带着我们的幻想和期待，悄悄而匆匆地逝去。
那一次，我们相约去看望婷婷，你站在婷婷的病床边真挚地说：“你好好休息，早点康复。明年，等麦苗儿青菜花儿黄的时候，我们去踏青，一定去！”
婷婷最终还是没有等到下一个秋天，她微笑着，略带淡淡的凄恻，依依不舍地走了。
……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那个特别的秋天像一棵深植在我心中的红枫，难以忘怀。我时常想起那些充满幻想和欢笑的日子，我感到有一种声音在遥遥地呼唤我。啊，许多关于你的和我们大家的故事，关于秋天，黛青色远山和洋溢着太阳气息的梦，一齐涌向我，簇拥着我，走向期待中的一个又一个秋天——那个属于我们的美好的季节。
【作家档案】
谢晓衡
谢晓衡，笔名：谢川；网名：牧马人。1958年1月出生于湖南省衡阳市。1980年起在各地报刊杂志发表散文、诗歌、小说。著有诗歌集《蔚蓝的诱惑》，散文集《永远的红杜鹃》，短篇小说集《瞬间的记忆》，长篇小说《苍茫岁月》、《桃花村的女人》、《一再疯狂》、《雨母山传奇》等。作品被收入50多种文学专集，获全国文学竞赛奖项30多次。中国残疾人作家联谊会会员，中国诗赋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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