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村庄的心灵狂歌
德国哲学家赫尔德有句箴言：乡愁是一种最高贵的痛苦。对于任何一个写家乡的作者来说，故乡的情结总是挥之不去的。因为那铭心刻骨的记忆，因为那无限深情的回眸。所以，作家对故乡的书写从来不吝笔墨。莫言是在他的家乡高密的平安庄等待2012年诺贝尔奖的消息。莫言是一个本色作家。这反映了他对故乡的羁恋。
2012年我的乡土散文集《闵庄烟火》出版了。《闵庄烟火》是我近二十年间陆续写给家乡的文字。关于写作，我无大胸怀，无大眼光，所以也无大抱负。我的拙笔无关邦国。但是，对于那块生我养我的村庄，我永怀感恩之心。《闵庄烟火》是一部写给家乡写给自己心灵的书。在写作过程中，我没有刻意思考文学之于故乡的意义。但不可否认的是，从血液里流淌出的文字自始至终刻着故乡的烙印。有人评价说，在我所有作品中，《闵庄烟火》最接地气，它有实录精神，有人间烟火味，它有盐池土的味道。
童年我在闵庄曾度过了牧歌式的田园生活。后来，随着自然生态的恶化，尤其是土地沙化、草原退化，闵庄失去一度拥有的诗意，成为挣扎在地球上一个垂死的村庄。闵庄是我出发的地方。我知道这没有诗意没有丰韵的土地是我的炼狱。我一路狂奔，完成了胜利逃亡。然而，生于斯，长于斯。我与闵庄的情愫无法割舍。这些年来，我始终保持与这块土地的近距离。比如逢年过节、婚丧嫁娶时回闵庄，秋收的时候回家干点农活。我大概只有以这种方式保持与故土的亲昵。
前些年，我每回一次闵庄，心头就多一份荒凉和沧桑。感其衰败之像，我曾作《天净沙·闵庄》：孤村独树残阳，跛叟病妪瓜娃，衰草滩羊乏驴，炊烟升起，留守人在家园。试想一个没有爱情、没有童话的村庄，它不是垂死的吗？退耕还林让闵庄的生态得以恢复，然而，渐行渐远的闵庄可能很快与我作别而归于荒芜。近日，作家冯骥才说，过去十年，中国总共消失了90万个自然村，“比较妥当的说法是每一天消失80至100个村落”。我才意识到我历时二十年写成的《闵庄烟火》几乎是这个即将消逝的村庄的底片。闵庄的即将消逝，是城市化进程的必然。届时，我的乡愁必然像闵庄草原上的草一样疯长。我不能想象，如果没有闵庄，我的乡愁何处凭吊？
关于闵庄，首先，我带着真情、真诚写作，也是这个原因，许多时候我注重了真实，忽略了技巧，也就是说没有追求写作难度。其次，我带着感恩写作，我只能用文字回馈那块养育我的土地。《闵庄烟火》写了闵庄人生生不息的精神，写了他们的苦与乐、泪与笑，也有笔者关于闵庄的衰败与凋敝的淡淡的忧伤和惆怅。我的文字处处充满了温情与善意。文学之于我来说，大概是我表现故乡风土人情、回馈故园的介质。这里，我仍要以文字传达我对故乡的深情厚意。
感谢宁夏的山川大地，感谢盐池的黄沙黄土，感谢家乡的一草一木，感谢闵庄的父老乡亲。
前不久，笔者与银川市作协秘书长、宁夏青年作家、黄河文学编辑苏炳鹏先生就《闵庄烟火》进行了交流，现将有关内容记录如下：
苏炳鹏：《闵庄烟火》是本什么书？你如何对该书作自我评价？
闵生裕：《闵庄烟火》是一部写给家乡写给自己心灵的书。《闵庄烟火》算不上是一本精致的书，但它绝对是一本精彩的书。至少可读性强，读这样的文字不会累你的身子闪你的腰。 我原部队战友的老父亲今年七十多了，几年前从农村来到城里儿子家，没事就看我的书，老人家特别喜欢。《闵庄烟火》出版后，他问我要了一本用特快专递寄给了远在沂蒙山区的老父亲。我爱人同事的老公是内蒙人，他觉得我笔下的农村与他童年生活接近。最近读《闵庄烟火》时，发出夜半狂笑，老婆说他抽风。他笑我写童年的真情野趣。一个固原老太太无意间读了《闵庄烟火》，她说，这个娃娃敞亮。一个只上过小学三年级的同学，现在发迹了，他看了《闵庄烟火》和别的作品后，总结了三味——乡土味、人情味、江湖味。这番话让我吃惊。他比所谓评论家说得好。 感谢所有关注我的闵庄和我文字的人。
苏炳鹏：我认为，在你所有的书里，《闵庄烟火》最接地气，它有实录精神，它有盐池土的味道，也有人间烟火味，你自己感觉呢？
闵：如果把一本书比作是一个女子的话，《闵庄烟火》不是大家闺秀，不是小家碧玉，而是那带着野性、调皮和纯稚的村姑。如果把一本书比作菜肴，《闵庄烟火》显然不是大餐，它是翠花上的那猪肉酸菜炖粉条，它是盐池乡下大妈的农家饭。
苏炳鹏：有人争议《闵庄烟火》里面一些写法粗犷，说是一本俗书，对这点你是如何看待的，当时在写作的过程中你犹豫过吗？
闵生裕：生活在这俗世，我不能免俗，《闵庄烟火》亦然。这里的俗，我有几种理解。其一，通俗。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我觉得，做不到大雅就不要装。我不反对圣贤教育。但是，有时候，当我们向圣贤靠近时觉得困难，比如，我们无法接近孔子时，那不妨俗一点，离生活近点，近点，再近点。我不慕飞翔，我只想贴着家乡的厚土，亦步亦趋。其二，粗俗。有人认为，本书部分内容是否有点少儿不宜，我的女儿能看么？我说，无妨。冰清玉洁的林妹妹还读《西厢》呢。要知道，当时的《西厢》是“淫书”。《闵庄烟火》中的原生态文字可能不雅，甚至有点粗俗，包括附录的盐池民歌《寡妇断根》的个别语句。但是，我毫不客气地对他说，《闵庄烟火》中说这些话的人物，哪一个都比你我干净。
苏炳鹏：作为一本书写自己故土的作品，《闵庄烟火》包容着一种特别的挚爱，充盈着一份欲说还休或者说意犹未尽的情感，有人说这是一本“善书”，你怎么看？
闵：我很欣慰。首先，我带着真情、真诚写作，也是这个原因，许多时候我注重了真实，忽略了技巧，也就是说没有追求写作难度。其次，我带着感恩写作，我只能用文字回馈那块养育我的土地。我对闵庄昨天的追忆、今天的忧思和明天惆怅。如对家乡父老的眷恋，如对逝者生命的悲悯，对生者艰辛的同情等等，我的文字处处充满了温情与善意。
苏炳鹏：我觉得《闵庄烟火》有大量的原生态写法，特别在人物表现和风土人情中，有些地方似乎并不刻意避讳，真实地表达情感和人物在生活中的本来面目。你觉得我理解的对吗？
闵生裕：此话隐约有理。大概正是这个原因，我一直带着惶恐写作，个别篇章我想回避，但又实在割舍不下笔下的人物，我觉得没有他们的闵庄是残缺的。书出来后我满心的忐忑，我的文字里有关于闵庄的酸甜苦辣，甚至写到了许多人物的不堪。如果《闵庄烟火》是闵庄的历史，请原谅我不用春秋笔法。我也偶尔在反思这个问题，是不是我在用自己的话语权侵犯他人？但是，对我笔下的每一个人物，我满心虔诚。那年清明节家族上坟时，我回去给闵庄父老送了几十本书，当书发完，我有点不安，我怕有人对号入座后迁怒于我，甚至有的人物从书中跳出来练我。于是，猛喝几杯后，乘车灰尘滚滚，仓皇逃遁！
苏炳鹏：在城市化进程中，乡村写作前所未有的出现了自身的悸动和失落，《闵庄烟庄》是一个即将消逝的村庄的挽歌，还是赞歌？
闵生裕：既是赞歌，也是挽歌。闵庄的即将消逝，是城市化进程的必然，《闵庄烟火》写了闵庄人生生不息的精神，写了他们的苦与乐、泪与笑，也有笔者关于闵庄的衰败与凋敝的惆怅。当然，城市化进程中村庄消逝了，但对村庄的人来说，他们只是改变了生存方式或说是存在形式而已。
苏炳鹏：《闵庄烟火》出版后，你有遗憾么？
闵生裕：当然有。《闵庄烟火》的出版虽然早早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但遗憾是难免的。个别篇章的文字有点急就，不够悠然。可能对读者的阅读期待及审美需求观照不够。再说，我原打算五十岁后出这本书，因为一位仁兄的英年早逝，我感到了人生无常，所以，我把出版时间整整提前了十年。凡事欲速则不达，所以，本书的许多文字无论是“文”还是“意”都有许多“不达”之处。这是最大遗憾。但是，如果《闵庄烟火》因不可抗拒的因素在我有生之年不能面世，那不止是我个人的遗憾，也是闵庄的遗憾。所以，我们何必苛求完美呢？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作家档案】
闵生裕
闵生裕（现被聘为本平台专栏作家），宁夏盐池人。专栏作家，不自由撰稿人。擅长杂文时评，足球评论，艺术评论等。中国评论家协会会员，宁夏作协理事，宁夏杂文学会副会长；中国硬笔书协组联部委员，宁夏硬笔书法家协会副主席、秘书长。出版杂文随笔集《拒绝庄严》《都市牧羊》《一个人的批判》《闵庄烟火》《操练自己》等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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