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君泪点石榴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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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君泪点石榴裙

书带草

夏天里，我们不能忽略的，有两种花，一是石榴，一是莲。我们对莲的喜爱，自不必说。而火一般红的石榴花，总是在一片绿中火辣辣的盛开，如火如荼，灿若艳霞。点点火红，喷薄怒放如一团团燃烧的火焰，同样令人过目难忘。清代剧作家黄图珌在《看山阁闲笔》里曾描述当时文人雅士对榴花的欣赏：榴火灯天，夏日之妙景也，何可不赏？赏宜折供瓶中，兼以冰山一座，置之席间，以其可少敌炎威耳。 

石榴，又名安石榴、涂林，在民间，有红红火火、多子多孙的象征意义，因此深得大家的喜爱。“安石”即安石国，对此，张华的《博物志》里有记载∶“汉张骞出使西域，得涂林安石国榴种以归，故名安石榴。”

 

潘岳《安石榴赋》序云∶“榴者，天下之奇树，九州之名果。”其辞曰：“华实并丽，滋味亦殊。可以乐志，可以充虚。朱芳赫奕，红萼参差。含英吐秀，乍含乍披。遥而望之，焕若随珠耀重川；详而察之，灼若列宿出云间。千房同蒂，十子如一。缤纷磊落，垂老曜质。滋味浸液，馨香流溢。御饥疗渴，解酲止醉。”

 

除此之外，魏晋时，有不少赞美这种外来果树的诗篇，如南朝梁元帝萧绎的《咏石榴诗》：

 

涂林未应发，春暮转相催。

然灯疑夜火，连珠胜早梅。

西域移根至，南方酿酒来。

叶翠如新剪，花红似故裁。

还忆河阳县，映水珊瑚开。

 

此诗交代了石榴开花的时节、原产地，以及当时南方已用石榴来酿酒。相比于果实，它则侧重描写了花朵。

石榴花，由花萼花瓣组成，呈筒状，通体皆为红色。红色的花萼油亮泛光，有着蜡烛一样的光泽，花萼以上则是火红火红的花瓣。整朵花，看起来像极了少女的红裙子。或许，石榴裙便是据此而产生的。石榴裙是一件古老的服饰，在我国，有关石榴裙的传说，比石榴花还要丰富。

 

较早记载“石榴裙”的文献有南北朝何思澄的《南苑逢美人》：“媚眼随羞合，丹唇逐笑分。风卷蒲萄带，日照石榴裙。”用石榴来暗比心中美女。

石榴裙在唐代，是一种流行服饰，尤其受到中青年妇女的青睐。如唐人小说中的李娃、霍小玉等，就穿这样的裙子。唐诗中亦有许多描写，如李白诗：“移舟木兰棹，行酒石榴裙”；白居易诗：“眉欺杨柳叶，裙妒石榴花”；杜审言：“桃花马上石榴裙”；万楚五诗：“红裙妒杀石榴花”武则天诗：“看朱成碧思纷纷，憔悴支离为忆君。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等。石榴裙一直流传至明清，仍然受到欢迎。《红楼梦》里亦有大段描写，可相印证。

 

除此之外，中国还有一句俗话“拜倒在石榴裙下”，指的是男子为风流女性所倾倒。这句俗语的产生与唐明皇和杨贵妃有关。传说杨贵妃非常喜爱石榴花，爱吃石榴，尤其爱穿绣满石榴花的裙子。唐明皇投其所好，在华清池西绣岭、王母祠等地广泛栽种石榴，每当榴花竞放之际，这位风流天子即设酒宴于“炽红火热”的石榴花丛中。

因唐明皇过分宠爱杨贵妃不理朝政，大臣们不敢指责皇上，于是迁怒于杨贵妃，对她拒不使礼。

杨玉环无奈，一天唐明皇设宴召群臣共饮，并邀杨玉环献舞助兴。贵妃端起酒杯送到明皇唇边时，向皇上耳语：“这些臣子大多对臣妾侧目而视，不使礼，不恭敬，奴家不愿为他们献舞。”唐明皇知道宠妃受了委屈，立即下令，所有文官武将，见了贵妃一律使礼，拒不跪拜者，以欺君之罪严惩。

众臣无奈，见着身着石榴裙的杨玉环，无不纷纷下跪使礼。于是“拜倒在石榴裙下”的典故便流传开来。

 

白居易共有4首诗写到石榴裙，皆与酒与歌妓有关：《府酒五绝·谕妓》“烛泪夜黏桃叶袖，酒痕春污石榴裙”；《官宅》“移舟木兰棹，行酒石榴裙”。另外两首是苏小小与琵琶女“报白君，相思空望嵩丘云。其奈钱塘苏小小，忆君泪点石榴裙。”“钿头银篦击节碎，血色罗裙翻酒污”。

为什么酒会与石榴裙与歌妓一同出现呢？从文献记载来看，石榴裙作为一种服饰，多与歌舞妓这类女子相关联。唐代开元年间诗人万楚描写歌舞妓的容貌与着装时，特以石榴裙类比，其《五日观妓》云：西施谩道浣春纱，碧玉今时斗丽华。眉黛夺将萱草色，红裙妒杀石榴花。

再如唐代蒋防的《霍小玉传》这篇唐传奇写霍小玉与书生李益相爱后被抛弃的故事。倡家之女霍小玉，平时就穿着一件石榴裙。书生发誓与霍小玉“粉骨碎身，誓不相舍”；然而一朝登第，即娶名门望族卢氏为妻。霍小玉为寻找书生，散尽家财，悒怏成疾，见到书生后“长恸号哭数声而绝”。因此白居易有诗“忆君泪点石榴裙。” 

段成式在《酉阳杂俎》中讲到一个故事：天宝年中，一个风清月朗的夜晚，十余个青衣女子来到崔处士宅院暂歇。这些女子都是众花之精，其中有一位绯衣小女，名曰石阿措，乃是石榴花的化身。这些花精“每岁多被恶风所挠，居止不安，常求十八姨相庇”，十八姨乃是风神。当晚风神来到院外，命花精们敬酒吟诗。众女子照办。“至十八姨持盏，情颇轻佻，翻酒污阿措衣。阿措作色曰：'诸人即奉求，余不奉畏也。’拂衣而起。”这下惹恼了风神。次日晚，众姐妹欲往十八姨处。石阿措怒曰：“何用更去封妪舍，有事只求处士，不知可乎？”

这个故事塑造了一个不畏强权、勇于抗争的烈女子形象。

 

火红的石榴花也确实会令人想到泼辣大胆、热情奔放的女子，那样一种泼辣野性、风风火火的性格，无惧、无畏、无所顾忌。怀揣对爱的渴望，对生命的热情，热烈的、不知疲惫的绽放。那一抹夺目的鲜艳、那一份蓬勃的生机，是璀璨灼人的夏之花，总能带给人们激情和勇气。“火齐满枝烧夜月，金津含蕊滴朝阳”，能把温润的月亮点着，能把清纯的朝露感染，该具有多高的似火热情呢？“一丛千朵压阑干，翦碎红绡却作团。风袅舞腰香不尽，露销妆脸泪新干。蔷薇带刺攀应懒，菡萏生泥玩亦难。及此花檐户下，任人采弄尽人看。”好一个“任人采弄尽人看”，何等的洒脱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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