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若海水，淹没了静默的城市。
广场上的人们，戴着口罩，看不见他们的脸，一双双眸子里隐藏着忧虑，甚至恐惧。看到长长的队伍，唐晓天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凉意。自疫情暴发后，作为一名医护人员，唐晓天每天几乎都要工作二十个小时以上。
封城的头一天，唐晓天就接到任务，放下手中的工作，把全部精力投入到战疫中去。只许胜，不许败，这是命令，也是全县老百姓的期待。他本想回家一趟，去见见妻子与女儿，但是时间不容许，工作也不容许。
这次疫情来得突然，还没找到来源。病毒属奥密克戎变异株ba.5.2进化分支，传播速度快、隐匿性强、传染性强。战疫迫在眉睫，战疫刻不容缓！
唐晓天所在的县城，蓝天碧水，四面环山。近年来，老天偏护这座山城，让山城离疫情很遥远。唐晓天随医疗队去过武汉，广州援助过抗疫。然而，想不到这次疫情来到了家乡，没有一点征兆。
大学毕业后，唐晓天就进了县人民医院，结婚四年了，女儿已经三岁，活泼，可爱。妻子在柳山乡乡政府工作，每到周末，妻儿就来县城，融融乐乐。自从有了疫情以后，县城与乡镇就被隔开了，但那份浓浓的情，没有被隔阻。
唐晓天每天穿着防护服，除了吃饭，就是做核酸采样，医院年轻的医生，都调出去了。采样停下来的时候，大多已是凌晨，没躺几个小时，就又得开始一天的工作。一直以来，他连个电话也没打，怕影响妻儿睡觉，只是在新的一天要开始工作时，他才发一条微信，保重！似乎也在告诉她们娘俩，自己很安全。
这是牵挂，也是爱。
一次，唐晓天刚好派到柳山乡核酸采样。唐晓天是柳山乡清水村人，他家的房子就建在路边。他要去做核酸采样的村落，离清水村还有十多里路程。
经过家的时候，大门紧闭，院落空空，二楼的灯亮着，依稀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走动。唐晓天想，定然是妻子在忙碌，只是不知道女儿在干吗？是在看动画片，还是在涂鸦？他想停下来，见见妻子，以及与女儿说几句话，但是时间不允许他那样做。唐晓天眼眶中饱含着泪水，他努力地不让泪水流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在家国面前，男女之情不值一提。
当完成了三个村的核酸采样以后，已近接近晚上十二点，当然还有志愿者与乡政府人员陪同。临走的时候，乡政府人员对唐晓天说，不要光顾着外面，也要想想家。唐晓天听到后，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并不是他不想家，而是疫情不让他回家。
那天回县城的时候，唐晓天在家门口停了下来，已是晚饭的时候，女儿见爸爸穿着一身防护服，站在院墙外，迟迟不肯出来相认，只是躲在门边，不时伸出头来看父亲一眼。妻子也是站在门边，表情平淡无奇，略为问了些情况，便催促唐晓天回县城，因为车还在等着。
唐晓天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冷漠，病毒无情，人间有情。看到如此场面，唐晓天有些伤感。
一个月后，疫情总算得到控制，确诊人数与无症状感染者日渐减少。这是向疫情发起反攻的时候，县卫健委要求全民核酸检测。
唐晓天又去了柳山乡，妻子在乡政府有住房，因为疫情，妻子也是下乡的日子多，也常常住无定所，孩子只有托父母照顾。为了战胜疫情，夫妻俩是有一段时间不在一起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唐晓天有些莫名地想妻子。做完采样工作，唐晓天去妻子房间休息，他和衣躺在床上，刚盖上被子，唐晓天发现被套上有一个小小的圆洞，他仔细瞅了一眼，觉得是被烟头烫了一个洞。唐晓天觉得奇怪，老婆又不吸烟，又是谁把被套烧了一个洞呢？他有些不淡定了，他仔细找了找，却没有找到烟屁股。
这时，唐晓天想起曾经有人与他说过，不要光顾着外面，也要想想家的话，此时才觉得话里有话，难道妻子有外遇？想到这里，他内心翻腾不止。
不久，各地相继解封，唐晓天终于可以回家看看了。快到柳山乡的时候，唐晓天给父亲打去电话，说是他回到柳山乡了，让父亲不用去接孩子了，他会把女儿从幼儿园带回去。
唐晓天给女儿买了不少吃食。这回，女儿一见到唐晓天，就朝他走来，好像好久不见的朋友，小家伙有说不完的话。唐晓天给女儿吃食，女儿像一只馋猫，她边吃边说：“爸爸，这个好吃，我爱吃。”
“好吃就多吃一点。”
“你不在家的时候，有个叔叔也给我买好多，好多这样的东西。”
“哪个叔叔？”
“我不告诉你。不过我不喜欢他。”
“为什么？”
“因为他老是亲妈妈的嘴。”
唐晓天心里咯噔一下，他又想起乡政府老婆房间被套上那个被烟烫的洞，想不到妻子会这样，竟然毫无顾忌地当着女儿与别人亲嘴。他心不在焉地开着车，有几次差点开到了水田里。眼前总是浮现出妻子光着身子，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
唐晓天回到家，院落空空，冷冷清清，妻子下乡去了还没回来，他直接去了父母的家。见到老父亲，唐晓天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父母在，家门永远为他打开。
妻子回来的时候，看上去很疲惫，对唐晓天依然是不冷不热。唐晓天作为一名医科大毕业的医生，他的直觉告诉他，妻子怀孕了，因为妻子有呕吐，恶心的现象，怀孕应该在六周左右。算起来，他与妻子不同房，差不多二个月了。
日子还如以前一样平淡，只是少了几分激情，孩子生下来以后，是个儿子。可唐晓天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倒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觉得这样的日子没必要再过下去，毕竟强扭的瓜不会甜。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就如被套上那个小小的破洞，永远无法复修。
那个小小的破洞，是一只眼睛，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不会说而已。
【作者简介】袁国奇，现居绍兴。作品入选《散文时代》，《浙江散文》，《散文诗世界》，《散文选刊》，《散文诗》，《小拇子》，《中国散文诗年选2018卷》，《诗与远方》中国散文诗2019，《抛物有迹》中国散文诗2020,《老友》，《诗刊》，《新大陆》，《长安文学》，《中原散文诗》，《大沽河》等多种刊物及网络平台。其中《年味是故乡浓》获全国首届新春主题文学大赛铜奖，《夏曲》获2019年"墨海初心"全国诗书画印大赛一等奖，《拯救水源》获绍兴市二等奖，嵊州市一等奖。《父亲的土地》获邵阳市诗词、散文、小说组一等奖，《红色的征程(组章)》获《散文诗世界》杂志社优秀奖，《花园阁，人间仙境》获绥宁旅游散文大赛二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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