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娶 夫

娶  夫

文/袁国奇

山道弯弯，流水潺潺。

一路的鸟鸣，让路华并不觉得疲惫。他望了望前方升起的炊烟，心里涌出几许甜蜜，那里将是他的家。

这一天，是路华把自己嫁出去的日子。没有送亲的人们，也没有抑扬顿挫的唢呐声，他只身一人背着行李，在山道上吆喝：

红红的烛火在案头，

我的心也照得发烫。

红红的双喜映眼中，

脸上却挂着泪两行。

……

路华单身了三十七个年头，家中还有母亲，临行前母亲含着泪，让路华在堂屋的神龛前叩了三个头。老人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心都碎了。她自责没能为儿子娶上媳妇。村子里像路华这种年龄的人，有的孩子都上高中了。老人用手抹了一把泪，感觉心隐隐有些痛，似乎还在流血。她哀叹了一声后，开始歇斯底里地叫喊：苦了我的儿呀！为娘心里有愧。

路华的父亲去世整整三十年了。七岁那年，路华从学校回家，就见家门口围着一群人。众人看到他，目光之中或多或少有一些怜悯，可路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阿爸躺在用两根长凳子支起的木板上，脸色灰黑，往日的慈祥已然不见。有人要他向前跪拜，可路华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他不明白为何这么多人来看阿爸，并且让阿绝睡在木板上。有人说阿爸死了，路华根本就不知道死是什么。

路华的父亲留给路华与母亲一座四排三间的破旧瓦房，还有一张七百多元的药费欠条。为了路华，母亲没有改嫁。十七岁那年，路华去了山西挖煤，一去就是二十年，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怎样打听，就是没有半点音信。众人都认为路华已不在人世，因为煤矿不时有瓦斯爆炸，经常有人死去的现象。

路华的母亲度日艰难，为了获得低保，在律师的帮助下，路老太太只好把儿子的户口注销了。可一年不到的时间，路华却回来了，路老太太看到儿子，差点没认出来。

出门是少年，而今却将近不惑。岁月是一个极为吝啬的老人，他给予人多少，最终都会全部收回。就如给人青春，以及生命，最终还是被他收回。人们看到路华一身黝黑，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然是一个半老头子，显得有些呆板，头上也有了不少白发，看来他在外过得并不好。

路华回到故乡遇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她。一个让她无法忘却的人，那些年的事仿佛在昨天，他一直铭记在心。她叫朱丽萍，与路华从小一起长大，他们各自的内心，似乎都还装着对方。记得路华去山西的那一年，朱丽萍去送了他一程，直到路华在路口消失，朱丽萍才惘然地转身离开，心里感觉茫然若失。

不久，朱丽萍随村里人去了深圳，在一家电子厂上班。在那里，她认识了一个同乡，比她大两岁，同乡对她很是照顾。久而久之，两人坠入了爱河。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男人叫陈洛川，活泼开朗，乐于助人，是生产线的线长。半年后，陈洛川与朱丽萍回老家结了婚。婚后不久，两人又回了深圳。一年后，朱丽萍生下一个儿子，孩子的降世，给陈洛川夫妻俩带来了不少的乐趣。那时朱丽萍已经习惯把路华忘却，她与路华除了一段记忆，就再无别物。

几年后，陈洛川出了车祸，头部受了重伤。经过抢救，人总算抢救过来了，可行动却受到严重的影响，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并且还要搀扶，就连说话也很不利索。医生说，陈洛川失忆了，智力也就相当于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男人倒下了，他的衣食住行都需要照顾。朱丽萍不得不辞去工作，陪着丈夫做康复治疗。一天天，一年年，陈洛川依然如一个孩子离不开朱丽萍。人们会看到，或在晨曦，或在黄昏，总有一个女人搀扶着一个男人行走在村路上，风雨无阻，不少人为朱丽萍的善良而感动。俗话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在大难面前，朱丽萍不但没有抛弃丈夫，而是宛如母亲般，精心呵护这个与自己一路走来的男人。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陈洛川与朱丽萍都没有了工作，一家子就没有了经济来源，生活成了问题，主要靠政府与邻居们的接济才能勉强度日。上有老，下有小，并且还要照顾丈夫，朱丽萍没有被压倒，她仿佛一个托起阳光的人，领着一家人奔路。也如一棵生长在罅隙里的小草，只要有阳光与雨水，就能坚强地生长。

路华从山西回来了，他听说了朱丽萍的事迹，被这个女人所做的一切打动。几经思虑，他愿意挑起这个家，把这一家子从水火之中救出。起初，朱丽萍不同意，毕竟路华与这个家没有半点瓜葛，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没有成过家的人，不能让他来这里吃苦。然而，路华始终坚持自己的主张，他愿意为这个家付出，为了打消朱丽萍的顾虑，他与朱丽萍签了一个协议，愿意照顾陈洛川母子以及朱丽萍母子一生。

经过许多次的考虑，朱丽萍还是同意了路华的要求，她与陈洛川离了婚，而后与路华办理了结婚手续……

远远地，路华看到了屋前的朱丽萍，还有朱丽萍身后的陈洛川。朱丽萍看到路华后，脸上堆起万丈朝霞，红艳艳的，特别动人。

路华加紧脚步，朝着朱丽萍走去。他有信心要把这家照顾好，也有信心把这个家的每一个成员都照顾好。

【作者简介】袁国奇，现居绍兴。作品入选《散文时代》，《浙江散文》，《散文诗世界》，《散文选刊》，《散文诗》，《小拇子》，《中国散文诗年选2018卷》，《诗与远方》中国散文诗2019，《抛物有迹》中国散文诗2020,《老友》，《诗刊》，《新大陆》，《长安文学》，《中原散文诗》，《大沽河》等多种刊物及网络平台。其中《年味是故乡浓》获全国首届新春主题文学大赛铜奖，《夏曲》获2019年"墨海初心"全国诗书画印大赛一等奖，《拯救水源》获绍兴市二等奖，嵊州市一等奖。《父亲的土地》获邵阳市诗词、散文、小说组一等奖，《红色的征程(组章)》获《散文诗世界》杂志社优秀奖，《花园阁，人间仙境》获绥宁旅游散文大赛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