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早市

      我特喜欢听小城早市的声音，那是小城新的一天的第一个声响，它叫醒了小城。沉睡了一夜的小城，伸个懒腰抹把脸，又满是活力地活泛过来了。我特喜欢走小城的早市，那是小城新的一天的第一道风景。早晨的景致就像一个小女孩儿豆蔻年华的时候一样，水灵灵的可爱。看到它，你就几乎能看到小城一天的热闹和繁华模样。

      初春的早晨，又是刚刚落了点儿雨后，空气里湿润润的，街道上也湿润润的。好像，早市的声音也柔和细软了许多，灌进耳朵的都是裹杂着喜气儿的细声细语。

      吃油条喝豆浆的人坐了齐整的两排子，他们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吃得很安静很急速。年轻的显然是要急着上班，赶时间呢。年老的呢，可能是送孙子孙女的，他们不但自己急急地吃，急急地喝，还得不时操心旁边的“碎爷”呢。“赶快吃，要迟到了。老师会罚站的！”小家伙们才稳当了，依然一口一口蛮有节奏地自顾吃着喝着，“时间够着呢，老师还要在门口验牌子才往进放人的。”小人儿的不急不躁，真的是让老人旁边的人想发笑。

      买包子稀饭豆浆的人，排起了老长的队伍。队伍就像一条随意扔在街道上的粗绳索，在街道上盘旋着拉了一个长条儿。老板急急地忙活着，想尽快把跟前的人打发走，好不让后边的人等太长时间。

      早餐店都是快餐，就抓这个时间点儿。等上班的人一走，就可以缓下来了。那也就意味着生意最黄金时段过去了。所以，这个时候她们真是忙得连转身儿的功夫都没有，两只手不停地装，递。二维码给扫得不停地报着收到的钱数，那个声音跟老板们的手一样急迫，但都喜滋滋的。

      卖菜的刚刚出摊儿。打开门窗，支起帐篷，摆放各种菜。他们一点儿也不急，悠悠缓缓的，把每一样菜码齐放好，不让菜板子有空闲处。他们的绿菜鲜菜不是很多，主要是葱、白萝卜、冬瓜、西红柿、莴笋、胡萝卜、土豆、红薯、白菜等等可以长时间放可以慢慢卖的菜，还有粉条、粉丝、粉带、辣椒、蘑菇、木耳、花椒等等之类的干菜。他们的生意，要等到上班上学的都走了，街道上稍微宽松一点儿的时候，那些溜达散步的送娃上学的，才提着袋子篮子过来挑选自己需要的菜。——为午饭或者近几天买的。

      绿菜要买最新鲜的，就得奔着走摊子那里去。他们用三轮车早早儿地运来，随便在街道旁边一放，就算是起摊儿啦。有人还是骑着自行车电动车带着筐子篮子拉来的呢。他们把车子往身后台阶上一蹲，就地一屁股坐下来整理篮子里筐子里的绿菜。很多人鞋底子还沾满黄泥巴，显然是刚刚从菜地里挖菜出来，直接就进城里上集市了。

     还是春寒料峭的时节，昨天还突然很冷。有人说可能秦岭里边下雪了，要不半下午那会儿咋突然那么冷呢，很多人给冻得直打哆嗦。可以想见，黎明时候该有多么冷。他们在乌漆嘛黑的地里，顶着寒，挨着冻，不知道是咋样把这些菜挖下来装着拉来的。估计为了赶时间，饭都没顾得吃一口，就先来抢个地方。他们把棉衣裹得紧紧的，棉衣帽子紧扣着头，只露出个脸颊，就跟宇航员一样。有人还戴着现在几乎早已绝迹棉火车头帽子，他们的棉褂子没有带帽子。

      新挖出来的荠菜和菠菜，是一扑棱一扑棱的。真的是那么新鲜，还挂着清凌凌的水珠子。荠菜正当时令，用来包饺子是最好不过的了。凉拌也是一种不错的吃法，我就特别喜欢这样吃。菠菜更不用说了，午饭的时候下在锅里，吃起来那叫一个入围口啊。我吃油泼面，就喜欢下菠菜，铡点蒜苗，弄上油泼辣子，那叫一个美啊！

      这些菜农真的是很细致很讲究的。大概是因为挖的时候比较急，篮子里筐子里的菜比较凌乱。他们要把篮子里筐子里的绿菜都倒出来，然后再他们一根儿一根儿地把它们根部和根部叶子和叶子细细地分理整齐，按次序摆放在面前的塑料布上。那些菜们，立马就像调皮可爱的小士兵，英姿勃发地昂首站立着。叫人看一眼，就满心喜爱。走过这里，你要不买的话，自己心里先一定会过意不去的。——“绿菜就图吃个鲜。”还要去哪里找这份儿鲜嫩呢？

      也有拉着鲜菜的三轮车，——走摊儿，沿街叫卖着。他们一点儿也不急，从街道这个口进来，转到那个口再折返回来，就一直那么溜达着。有时候，就找个空地儿靠路边停下来。他们只要一停下来，立马就给人们围住了问价钱。

      这些卖自家菜的人心一点儿也不沉，价钱基本比较合理。可能他们这样觉得，反正是自家地里的菜，不卖就烂在地里了。尤其是像荠荠菜这样的野菜，他们纯粹是因为自己勤快才一一去地里挑出来的。你让年轻人去挑荠荠菜，人家恐怕还懒得动那个泥手呢。他们拿来多多少少卖几个钱，够零花，或者够自己跟村里老伙伴们掀个花花儿纸牌，打个五毛一块的小麻将。也有带了二维码的，他们就属于比较“潮”的菜农了，把个手机还玩得溜得不行。在没有人的时候，他们就在那里耍抖音，自己给乐得呵呵直笑。早晨的空气里就增添了许多快乐的气氛。

      有些人自己来的时候带了早餐，比如卷饼啦之类的。摆好了菜，就赶忙抽空吃起来。有没带早餐的，就在早餐店铺买包子稀饭，有人干脆就捏几根油条端一杯豆浆，边吃边喝遍朝街道上急急忙忙的行人打望着。

      街道上其他的店铺似乎一点儿也不着急。直到街道上的拥挤已经松懈下来的时候，那些老板们才晃晃悠悠地迈着八字步，抠着牙缝儿，揉着迷迷蒙蒙的眼睛，溜溜哒哒地过来开门，打扫卫生，做新的一天生意开张的准备工作。他们的节奏，明显不是早市的节奏。他们的生意，是得靠拿一天又一天的时间熬出来的。不像早市这些卖菜的，他们要抢，抢时间点儿，抢时令和人们的口味儿。     

      早市的节奏不像晚市那么悠闲，它的节奏就一个字：快。快是真快，不过总是有一股朝气蓬勃的新鲜力量涌动着，叫人感觉得到对新的一天的希望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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