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门商场曾经一直是小城最繁华的地方。它在小城里的历史地位，仿佛骡马市之于昔日的古城西安。

箭门商场所处地地理位置优越——临着小城南大街，南面毗邻人流如潮的饮食街，对过是经常召开大型集会的体育场。早些年的时候，这里平日里总是一番行人川流不息的繁华模样，遇到了逢年过节，更是摩肩接踵，在里面走一圈出来一身热汗。

在我的记忆里，小城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体育场门口的冰糖葫芦，还有箭门商场门口的甘蔗：摊贩总是被紧紧的围在中间，手脚不停地忙碌，花花绿绿的钞票，把喜悦洒满了汗渍渍的笑脸。

就在二十多年前，我的一个朋友跟我说；“等我老了，就在箭门商场门口卖甘蔗！”

我早先时候上县城的时候，最常去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新华书店，第二个是体育场。去新华书店买书，进体育场溜达。进箭门商场的时候不多，对那里很向往，但没有机会也没有胆量去——那里全是卖衣服的。我们那时候的衣服，多是家里人手工缝制的，买衣服的情况基本没有。所以，经常在要去体育场的时候，站在门口向东边望去，看着白瓷砖上金色的“箭门商场”几个大字入神，对着进进出出的人群很羡慕。

那时候，哪家大人孩子新做了一件衣服，都要被大家围着看好一阵子；买一件衣服的话，那就要被称道和羡慕几个月；若是在箭门商场买一件衣服，那就要引起一番大震动：“人家那衣服是在箭门商场买的呢！”大拇指竖的像一根煤油瓶，还晃来晃去。

我早些年一直喜欢篮球，后来痴迷于乒乓球，去体育场看比赛或者锻炼的机会就比较多。每次打球之前，要在体育场门口南边那家刀削面馆吃碗面，以保证打球时的体力。

那家面馆正对着箭门商场。我吃面的时候，可以看到进出箭门商场的热闹景象。

那一天，我惯例叫了三两油泼刀削面：盐淡醋重辣子多，吃得满头大汗。邻桌一小伙儿，——坐着都可以看得出是一个长宽高等距的方块儿体型，皮肤是富态的白皙，他要的是大碗刀削面，双料。那家伙吃得“咻咻咻”，还不时地拿胳膊抹一把满头满脸的汗。那情形惹得我边吃边欣赏边羡慕。

谁也没有想到，在吃完一碗后，那家伙站起来伸了一下腰，跟老板说：“再来一碗，跟刚才一样，双料。”

我干脆不走了，看着他“呼哧呼哧”把第二碗吃得干干净净。这才拍着高高隆起的肚皮，心满意足地奔着箭门商场去了。

“在箭门商场卖衣服呢，说他最近坚持减肥，早上不吃饭，一天就吃这一顿。”老板见我一直注视着那几乎横着走路的小老板，跟我解释说。“这段时间天天如此！”

我听了之后，捧着自己干瘪的肚皮，笑了半天。

我进去箭门商场里面买衣服，已经工作以后了。街道是南北双行，中间有一个背对背；那时候路面是沙石的，下了雨的时候，坑洼处水滴四溅，买东西的人就要蹦蹦跳跳地躲避水坑。商铺的门扇都是清一色的枣红木板，背面写着“1,2,3,4……10”，每天夜色降临时，家家店铺都看着不宽不重的门板，按序号装好，然后挂上门栓，把笨重结实的铁将军“咔嚓”一摁，然后背着包悠闲地回家。

我们很羡慕这样的老板，说话里透着财大气粗的口吻，又那么自由自在的，让上班赚死工资的人很是心虚气软。

我有个乒乓球友的爱人很早在箭门商场有间门面，从他嘴里我们对那里的做生意略知一二。

“有一辆中巴车专门拉商户们进货，——那时候进货都跑西安东郊康复路批发市场。那么大个商场，就这一辆车，每天早上3:00就要爬起床，胡乱抹把脸，顾不得吃，就得一路小跑地赶到箭门商场东门口集中上车，这样赶天亮才能回来，把货上架。” 朋友说得很辛苦，我们总能咂摸出揶揄我们这些死抠工资过日子的人。“那时候街道没有路灯，箭门商场里面黑咕隆咚的，如果是个女的，还真不敢从这里走出去呢。”

在小城里还没有专卖店出现的时候，箭门商场是只要肯辛苦点儿，都会发财的；箭门商场的大小老板，走在街上很牛气的模样，让路人纷纷侧目而视。

随着小城的发展，忽然南北东西主街道上装潢精美的专卖店齐唰唰冒出来，打得反应慢的箭门商场有点发懵：原来是辛苦点就可以赚到钱，现在就是辛苦点，再要把脑筋用尽，每天也卖不了几件衣服。——阔绰的临街大商铺，吸引了大多顾客去游逛购物。

我最近上下班，有意走箭门商场里面。路面铺了瓷砖，顶上也加了棚子，雨天防雨，暑天遮阳；家家店铺的门也是电动推拉门，收拾得挺干净的。但时常都是门可罗雀的冷清景象。百无聊赖的男女老板们，在早上把货摆好后，便闲坐凳子上，或者斜躺在软椅上玩手机。倒是商场后面那一片缝缝补补的台子前，总有很多人来裁裤边，修拉链，一番较忙碌的样子。

为了督促自己锻炼，我最近也在玩微信计步。我走路的时候爱瞎琢磨，我发现:1.无论我起多么早，总有人已经开始运动了。2.当我运动的时候，很多人比我更快；我稍微慢点儿，就会被甩开；我如果停止脚步，就很难找到自己了。3.跑在前面的，总是那几个人，天天如此。所以，努力没有理由，因为总有人比你更早更快更能坚持!

箭门商场，算是小城起步最早的商场了，这些年也在发展，但就像走路的人，还是节奏慢了，又没有新的理念加进来，没有多少新发展，就那么不死不活地将就着，终于被人一年年甩开，落到了现在少人光顾的地步。

我想起了“温水煮蛙”的故事，安逸是让你掉队的最可怕的杀手。来来回回地走在箭门商场里面的时候，我的心里总有什么东西憋着：人，跟这商场是一样的：你走，别人也在走；你走的慢，别人走的快，你慢慢就落后了；你不走，别人还在走，你直接就被甩开了。

(作者简介:陈启, 教师，乒乓球爱好者。工作之余喜欢写作，文风力求散淡，干净。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酸汤挂面》、《一件棉袄》、《吃搅团》等发表于《教师报》。诗歌《船夫之歌》、《向往北方》等发表于文学陕军。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