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政大嫂

过了腊月二十，时间就是给贼偷似的，还没见弄啥一天就过去了。这不，今天都腊月二十八了，家里的卫生还没有来得及打扫。

我们没休假，不是值班就是加班。妻子说，“今年，你也没有时间弄，咱干脆请个家政吧。”

联系到的是一位家政大嫂，五十五六岁。

今天一大早，家政大嫂就来了。是个憨厚朴实的农村妇女，个头高大，肩膀宽阔，肉头厚实紧绷。一看，就是经常勤快劳作的人。

一进门，她就赶忙穿上鞋套，拿出干活用的手套和自带的抹布，换上蓝色粗布工作服；然后让我找了几张旧报纸，她“蹭蹭蹭”几下麻利地折成了个帽子，套在自己头上。——俗话说，干啥就得有个啥样子。看大嫂这一身行头，应该是蛮有经验的了。

收拾停当之后，大嫂去卫生间拿塑料桶接水，开始忙活：擦玻璃、拖地板、抹柜子、抬沙发、洗窗纱……爬高上低，一会儿垫着脚站在窗台上，一会儿蹲低身子掏小拐角旮旯，我们呢，只能给她打打下手：换个水了，洗个抹布了的，做些零碎活儿。

大嫂是个实在人，话少，只顾着手脚紧急忙活地鼓捣；我们跟在跟前问什么她答什么，临近中午的时候，所有的活儿都干完了。

我们赶忙给她端来热水，让她歇息，顺便吃午饭——妻子已经焖好了米饭。

大嫂连口推辞，说是要赶回家给孩子们做饭。我们明白，她是不好意思，还有就是可能下午还要赶另一家，年底这个时候，她们是很忙的。

“不吃饭我们就不给工钱了啊。”我们故意“刁难”她。大嫂见我们是真心实意地留她吃饭，显出了几丝不好意思和感谢；她起身又去洗了手抹了脸，跟我们围在茶几上吃饭。

大嫂家是南山边边环山旅游路南太平附近的。早些年在家门口弄了个农家乐，每年四月初到十月底，城里来游玩的人多，生意还不错。供俩娃上学，也不怎么觉得紧张。前两年秦岭北麓违建拆除，农家乐也给整顿停了，一下子没了营生。地里务了花椒，往年一斤能卖80多元，今年20多元，还要托人情。——家里和地里，都指望不上了，他们夫妇俩只好出来打工。丈夫在一家超市装卸货物，是重体力活；她参加了个培训班，搞起了家政服务。

“我出来多半年了，因为我这人能吃下苦，身体有背头（能扛），人家也都说咱实在。活儿还不少呢。”大嫂也被我们感染了，敞开了心跟我们说话。“再说了，这活儿又没有多少技巧，只要你用心，都能做好。”

这一点，我们都点头认可。——家里就像给换了个模样一样，亮堂多了；连我家的小猫都快乐地在客厅里溜达来溜达去地不停转悠呢。

“今年大的要毕业了，得找工作，得谈女朋友。现在谈女朋友，人家都要房呢。”大嫂的脸上又挂上了一丝愁容，“如今的房价，长的比雨后的包谷都快，咱紧死忙活地挣钱，都撵不上。想先给大的交个首付，他俩还按揭。——再过两年还有小儿子呢。”

我们理解得了她的艰难:去年房价还是7-8000一平米，今年已经过万了。新开盘的德信地产精装已经13000了。靠着俩人打工挣钱买房，那简直就是骑着老牛撵火车——越撵被拉的越远了。

吃过饭，我们让大嫂靠着沙发歇一会儿，她连连推辞，并不住道谢，说她也遇到了实在人。

我跟她开玩笑说，我老家也是山里头的，——她家在最东头，靠近长安；，我家在最西头，挨着周至。——“咱山里人要是失去了实在，还有啥值钱的呢？”

大嫂一下子给我逗笑了，一贯僵硬的脸上，也有了舒展的笑。那样的笑，就像冬天的阳光，叫人心里一热。

“不说了，我得赶快走，下午2:00还要给另一家打扫卫生呢。跟人家定好的时间，咱早去一会儿总是好些。”大嫂一边说着，一边倒退着往门外走。

我注意到了，她是怕刚换掉鞋套的鞋底儿，弄脏了刚刚打扫过的地板。也许，细心的大嫂把自己的每一户清扫过的家，都当作了自己出手的产品，要保持她走之前看到的完美的彻底的干净模样。

妻子拿塑料提了一下苹果，塞在她手里。大嫂慌乱地想要推辞，无奈手被占着，一时给急得直跺脚。

“大姐，拿着吧。单位给发的，我们也吃不动。放久了，就坏了。”妻子硬推着她赶快走。

朴实的刚硬的大嫂，眼窝里有了些湿润。她直直地望着我们，“明年过年前，需要的话我还来！”

“嗯！”我们三个人相视一笑。

大嫂“嗵嗵嗵”的脚步声下楼了，我们的心里有点轻松，又有点沉重。生活对谁都不是轻松的，大家都不容易。可是，每一个靠自己努力的人，都是最美的。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

                                     （书法：贾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