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人都贪面食。所以，小城里流行一句话：“要想挣小钱，去开面馆；要想挣大钱，也去开面馆。”
这话一点儿不假，小城里的面馆，生意都不错。正街的，背巷的；排场的，逼仄的；软面、手擀面、拉条子，摆汤面、刀削面、酸汤挂面，担担面、剪刀面、蒜蘸面、揪面片，炒面、凉面、浆水面、糁子面，兰州拉面、杨凌蘸水面、乾县的驴蹄子、指头面……这样说吧，你想吃啥样的面，就有为你而开的面馆。
有朋友跟我说，在小城这个地方开面馆要想火的话，必须具备三个条件：一是地方要小，二是环境要差，三是态度恶劣，老板说话的口气就像人家吃饭不给钱似的，一句话顶得人就像吃了死面疙瘩。
哈哈哈，他这话惹得我笑疼了腮帮子。不过，我仔细一想，小城里颇有些名气的面馆，还真的有这样的特点。——他还少说了一个：地方偏远。
我当然是小城吃面阵营里的头号猛将了。——怎么能少得了我呢？
不光吃的美，我还吃出了面食哲学：能聚在一起吃顿面的，绝对是铁哥们，是纯纯正正的知己。而那些在酒桌上把牛吹得满天飞的，把胸脯拍得几乎要乳房肿胀的，多是些酒肉朋友。——有酒有肉就是朋友，没酒没肉就是路人。
你看，那些吃面的大多是临时起意：上午快下班了，突然一个电话过来：
“走，中午一起吃个面。”
“走嘛！”
“哪一家？”
“机场。”
一两个电话，五分钟搞定。
于是，五六七八个朋友很快聚齐到一家大家熟知的面馆，——路是无所谓远近的，最远的开车也就二十多分钟。
报了面，先叫四五样菜：凉的随便拼，花生米、西兰花、豇豆；热的多是排骨加一样炒绿菜。边吃边聊边等面，说的都是家里的事情，满是关心：老人的身体啦，孩子的学习啦，最近的锻炼啦。
等面一一上来了，一句“开吃”，便都闷着头，几乎要把脸塞进碗里面去一样，“呼哧呼哧”的声音此起彼伏。
吃面有个讲究，“碗大面香。”所以，小城里吃面的瓷碗大多像小号盆子一样，扣到脸上，完全笼罩。碗大的好处是面搅得开，味儿入得透。吃得满嘴的油泼辣子，就像染了口红；额头的汗赛似下雨，嘴里直呼“解馋！”
吃了面，必得再来一碗面汤，就倒在面碗里，“吸溜吸溜”地吹着喝着，很快就是底儿朝天了。
“咋样了，走吧。”于是，一哄儿出了门，绝尘而去。
中午聚餐吃面的人，是不喝酒的；因为大家下午都要上班，所以不会有人提议喝酒的，——啤酒也不例外。
晚上在夜市吃面的，多是打球打牌的。打球的活动结束，总要聚在一起弄些菜叫些啤酒，呼呼喊喊地讲讲打球时候的输赢趣事儿，或者进行技术分析、战术研究。
晚上一般都是吃的少喝的多，主要是给打球活动来个圆满收尾。顺便约一下，“明晚继续！”
“几点？”
“6：30。下班了带上家具就直接往过走！”
“好嘞。”然后，昏黄的街灯里，大家摇摇晃晃地向四下里作鸟兽散。
我刚开始练球的时候，没人愿意跟咱打。除非请人家吃面，他们把我的手擀面吃美了。我现在还经常质问他们：哪一个肚子上的赘肉，没有我的血汗钱呢？
想想那个时候的打球吃面，真是一段快乐的美好时光。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是酒徒们给自己的借口。小城人不这样，家里有了烦忧事儿，没有一碗面搞不定的。尤其是黏面，就像它的名字，把哥们儿之间的感情黏到了一块儿，把哥们儿的心黏到了一块儿：
“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儿，我办不了我能找别人给咱办！”
面桌子上的话，都是这么铁杠杠的。
——小城的面馆，不只是吃饭的地方，更是吃感情的地方。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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