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考

      跟我的高考比较起来，我的中考可谓是有惊无险，而且它们的结果完全不一样。

      我的初中是在户县青峰初级中学读的。当时我们毕业年级就两个班，八十多不到九十名学生。

      我们那个学校很小，是户县最西南的一个偏远学校。偏远的好处是校风纯正，学生单纯。老师跟我们打篮球、打乒乓球、下河游泳，早上一起跑步——绝不是简单的早操晨跑，而是5：00在学校门口集中，一群学生跟着老师跑十里路回来才上早操，然后早读。领我们跑步的任廷瑞老师，他跑步的时候还绑着沙袋，现在还蒋村初中，没退休呢。

      我们这个袖珍学校那时候真是师生打成一片，学生还特别喜欢在学校待。

      我们的中考要去五里之外的蒋村中学参加考试。老师提前三天给我们发了准考证，让自己准备铅笔（那时候还不知道2B铅笔，也没规定非得用它）、橡皮、圆规、半圆仪和直尺；叮嘱我们把所有考试用品带好，考试前一天下午3：00在学校门口集中，统一前往考点。

      我记得很清楚，考试前一天，我跟同村三四个同学，为了放松，跑到甘峪水库大坝上。那里有几棵苍老的柿子树，我们坐在浓密的树荫里，玩了一上午。中午回家吃了饭，收拾好东西，就去学校门口集中。

      那时候都没有自行车，老师就领着我们步行。

      我们这些整天蜗居在山洼里的小家伙，从来没出过远门，更不要说集体出远门了，大家好兴奋的不得了。一路上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的，没有人觉得路远。

      在那里考试，要在那里吃住三天三晚上。考点学校有灶，吃饭自己掏钱买。我们来的时候，家里人给蒸了些鸡蛋，够吃三天的。灶上再买点东西，就解决问题了。

      住的地方，学校给腾了几个学生宿舍，光床板，通铺。那时候考试在七月份，大夏天，我们晚上就睡在光溜溜的硬床板上。

      我那天吃过晚饭后，突然莫名其妙地发起烧来。——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感冒过，也没有发烧过。谁知道咋回事儿，关键时刻掉链子，临到考试了却发开了烧。把老师急的直挠头，连忙带我去校医那里量了五六次体温，一直还是高烧。

      通知家长吧，路太远了，再说马上要考试了，通知家长又有什么用呢？晚上肯定住不了大宿舍了，得单独住，要服点药。

      老师问我蒋村堡子有没有亲戚，不行就住人家屋里。我想了半天，记得有个老亲戚家就在蒋村西门外。我赶忙带上自己的东西，一路探问地找到了亲戚家。

      我小时候跟姥姥来过这里。亲戚家里人听说我明天要考试，现在发烧，急得一家人直抖手。

      我那时候真是有注意，只让亲戚给我腾一个房子，晚上不要打扰我。

      亲戚把东南角一个扎出来的房子腾出来，“你就睡这里，没人打扰！”

      那时候，农村所有房间都是土炕。这个土炕还连着锅头，白天做了饭，炕还是热的。大家能想象得到么？夏天，热炕，还有蚊子，我把自己拿被单一裹，就像包粽子那样，只露出眼睛，然后就那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汗水把被单出湿透透儿的了，简直就像用水给洗了一样。不过，我人完全好好儿的了，精神状态更是出奇的好。——这个办法，在我以后的感冒发烧时候经常用，被自己捂在被窝里，出一通汗就好了，从来不用吃药。

      我顾不得在亲戚吃早饭，赶忙跑到考点，——老师要清点人数呢。

      第一科语文，我应答得相当得心应手，尤其是作文。我刚领到试卷，第一眼先看作文题目：我的课余爱好——***。

      我的大脑迅速高速运转起来，思考写什么。我的爱好比较多，打篮球，打乒乓球，唱歌，这些都可以写，但是写不出啥好东西，不好发挥。怎么办呢？我猛然想到了集邮。是的，我那个其实也算不上集邮，真正的集邮是把每一年的邮票集齐全，更厉害的是要有那些稀缺的孤版邮票。我们那里一年也见不到一封信，何谈邮票呢？

      我的所谓集邮，就是把凡是碰到的邮票，都小心弄下来，夹在自己剪贴好文章的杂志里。那些邮票，都是普通邮票，而且大多是同样版本的。个别有些是别人给我的，或者我跟大人走亲戚在亲戚家见到，自己偷偷撕下来带回家保存的。邮票里的好东西多着呢，单就收集邮票的过程，都蛮有价值的。

      作文这东西，就靠你想象。考场上，我就把自己想象成了一个超级集邮爱好者，把自己集邮和剪裁文章的所得，来了个一锅炖。

      我那时候反正就知道：考试作文，开头和结尾特别重要，好开头拉住老师目光，好结尾再让老师高兴，你这分数就不用说了。

      我记得自己中考作文的开头是这样的：我最大的课外兴趣爱好是集邮，它让我学到了许多课本上见不到的东西，极大地开阔了我的视野。——请大家跟随我一起走进我的集邮世界吧……

      结尾呢，“朋友，你喜欢集邮吗？如果你喜欢，欢迎你来看看我的集邮册，也希望我们能成为好朋友，互相交流集邮体会，从集邮中收到更大的益处。”

      我写完作文，记得自己还眯了一会儿，考试时间才到。

      三天的考试，顺当的就像吸凉鱼一样。记得考完最后一科，老师把我们集中起来，然后像放羊一样，大手一挥，“回家，耍去！”

      我们立马作飞鸟散，一个个像脱缰的小马驹，撒腿往回就跑——都赶着看8：00开始的《射雕英雄传》呢。

      中考成绩公布后，我的语文114分，总成绩600分（当时满分660，语文、数学、英语各120分，物理、化学、政治各100分）。

     其实，不光我的成绩好，我们学校8名学生考上重点高中——户县二中。老师说，我们这一届学生在学校放了卫星。

     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们的学校早已经成了一片废墟。我现在经常梦里还梦到母校的青砖围墙，水泥乒乓球台，土地面篮球场，还有当时一直梦想能拽着绳子摇一下的手打铁铃。年年春节回老家，我都要去学校后面的山坡上，看着已经荒芜的母校，心里却依然是母校当初的美好。

      有人说，五月的风能把人吹成贵族。我感觉，心里装着昔日的母校，自己在精神上就一直都是个贵族。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