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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土乡情·疫情特刊 韩鹏宇 | 以史为鉴——清朝末年绥化城战“疫”始末
以史为鉴
减少人员流动是打赢急性传染病疫情防控阻击战的有效手段之一
宣统二年(1910年)九月二十三日,绥化府最后一任知府黄家杰突然接到报告,城内有外出回乡劳工突发高烧,咳嗽、吐血,几天的时间就不治身亡,死后皮肤呈黑紫色。暴死后不久全家均得此怪病,不到一周的时间,全家数口人全部死亡。
知府黄家杰迅速派人到城东大街世一堂、锦和盛去请坐堂先生,商量对策。几位坐堂先生凭借多年来的行医经验,分析认为是一种急性的传染病。于是,有坐堂先生自告奋勇去验尸。验尸的结果是:确为传染病,只是不知是何种疾病。几天的时间,城内又有人染得此病,发病症状同上周死亡者一样。就连那位坐堂先生也染了此病,传染之快,令人乍舌。黄家杰当即派巡警局警员包围了死者的家,不许邻居靠近。他此时没有想到,一场席卷东北三省,甚至扩散至河北、山东等地的疫情,此时,已如溃堤洪水迅疾蔓延。
接连几天,城内又发现数人发烧、咳血。已有人病危,大夫不敢上前。黄家杰只得增加警力,继续扩大封闭范围。
一时间,城内疫情如同一块浓密的乌云,遮蔽在绥化城的上空。全城百姓人心惶惶,人们在疯狂抢购了全城各家药店的板蓝根、甘草、片仔癀等解毒中药材后,纷纷掩门而居,把自己封闭在家内,避免和外人接触。繁华的东大街几乎是一夜间没了人影,冷冷清清,商家只好自闭门户歇业。知府黄家杰看到事态已如此严重,再不上报,恐有失职之嫌。于是,急电并快马加急上奏省巡抚府,请求立刻派医增援。
黑龙江关于疫情的奏稿
谁也没有想到,这个传染病竟然是席卷整个欧洲的黑死病鼠疫。此时的黑龙江巡抚府,早已乱作一团,各地疫情奏报如雪片般飞至。连夜直奔京城的东三省疫情专员还没有回来,几次催促各驿站均无消息。死亡的人数却在省内快速增加中。专员抵达北京后,才发觉北京城早已风声鹤唳,九门守卫全部换成了袁世凯领导的北洋军,朝廷哪里还有人来管东北的事情。可事情又不能耽搁,情急之下,疫情就是军情,专员改奔醇亲王府,越级觐见直接上书载沣。醇亲王载沣看到奏折后,立即亲笔手书,指派北洋陆军速派军医到黑龙江。北洋陆军有感事态之严重,调动陆军军医学堂、北洋医学堂、协和医学院医护人员组成疫情小组陆续前往东北。
十一月初,东三省总督锡良临时组建了东北三省鼠疫防治工作领导小组,由来到哈尔滨的天津陆军军医学堂副监督伍连德任总管,正式在黑龙江拉开防疫的序幕。
伍连德
在伍连德的领导下,疫情防控的办法很快传递到各地。知府黄家杰接到命令后,迅速调集所有府兵、衙役,并请求驻防在绥化的武营营兵紧急支援,还临时征调了各乡的乡勇,组成了疫情巡查队,开始对绥化城进行封禁和排查。城区内按照巡警局的管辖分布,划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区块,每区块除配备15名巡警外,还加配了10名营兵、10名乡勇和几名衙役,以不低于30人的总数组建各区块疫情小组,开始对区块内住户地毯式的排查。各乡以乡为单位,由绥化府派去的衙役负责指挥,团练具体负责,各乡和城里同步开始了排查工作。
严阵以待的巡查队
此时的黄家杰,本想弃官回乡,身为洋务派的他已对大清帝国绝望,加上他此前的无辜遭贬,此次不远千里来到绥化府任职,不过是遵从了父亲的意愿。他已觉察到这个帝国的衰亡已不可逆转,在这样的历史时刻,他要为自己的命运作一次抉择,在当前的形势下,辞官,静观其变或许才是最好的办法。
可疫情的发生令黄家杰措手不及,走还是不走,这念头闪电般掠过他的脑海。他只思考了片刻,便决定留下来,他不能当这个疫情的逃兵,此时他若辞官,势必会动摇绥化城百姓战胜疫情的信心,他良心上过不去。他来不及多想,迅速投身到眼前这场突如其来的鼠疫疫情中。
官宣《鼠瘟防法》
黄家杰按照伍连德的疫情应急方案,结合绥化城实际,研究制定了七条措施:
一是南北分散隔离感染者。重症送到城南临时征用的刘大户的家院内进行治疗,只咳嗽、不吐血、轻度发烧的感染者送到车站火车货运车厢内隔离。
疑似病院
车厢内被隔离的百姓
百姓口含温度计测试体温
一是禁止人员跨区流动。城内四区对应四种颜色红、白、黄、蓝,临时征用满族八旗住户的对应旗色衣服,剪成布条,凡流动者必须佩戴对应颜色的布条,否则不允许流动,巡查大队只认布条不认人,并不允许跨区流动。某种颜色只能在对应颜色区域内流动。
一是全面消毒。从哈尔滨防疫局领回的消毒粉,迅速发放给城乡,按比例兑水后,挨家挨户喷洒。
一是焚烧尸体。经省请示,允许以焚烧方式处理感染者尸体。此举虽在东三省普遍遭到死亡家属的反对,但在疫情面前,最终家属妥协。
火葬
一是及时搜集信息并进行有效分析。黄家杰在城内四区和周边各个乡加派了一队专门负责统计疫情信息的人马,黄家杰在北二道街府衙坐镇指挥疫情全局,对于重疫区域,加派人手。
排查时发现疫情感染者(1)
一是发挥公议会作用,保证后勤物资供应。由公议会发起,城内所有商家全部停止营业,每家每户根据自身实力捐赠物资,同时,各商家需要派出不低于1名的公益人员,组建后勤保证小组,由知府统调,每日派送必要生活物资。
后勤保障小组之担架组(还有马车组、饭食组等)
一是请求支援。向省防疫局递交了疫情支援申请,防疫局向绥化府派驻了几位医护人员。
排查时发现疫情感染者(2)
俄方、中方组成的疫情小组成员
实施禁止人员跨区流动措施后,疫情每日汇总的数据显示,呈下降趋势。全城百姓一面是宅己尽责,足不出户;一面是疫情巡查队和公益会的后勤保障小组紧张忙碌的工作。就这样,绥化城在危机重重之下,由最初的慌乱状态迅速转变为有条不紊的疫情防控状态。众志成城,共同应对疫情。
四个月后,伍连德正式宣布解除东三省疫情防控。据统计,黑龙江各地疫毙人数分别为护滨府522人、龙江1402人、呼兰6067人、绥化1583人、海伦2059人、兰西599人、木兰243人、巴彦1123人、肇州213人、余庆618人、青岗(冈)143人等,总共疫毙人数为14812人。
注:
绥化府,光绪甲辰年(1905年)由理事通判厅升设,辖北团林子(今北林区)、余庆(今庆安县)、上集厂(今绥棱县)。
黄家杰,江西荷浦乡侯府村人,字俊三,后字隽珊。清咸丰戊午年(1858年)正月生,光绪庚寅恩科(1890年)考取进士,光绪帝亲钦点授任翰林院庶吉士、国史馆协修。宣统戊申(1908年)被人诬陷遭贬。宣统己酉年(1909年)诬案大白,任黑龙江绥化府知府。在绥化府任职期间,因治疫有功,封赏内加三品衔。民国三年(1914年)任安徽淮泗道道尹,九月,任安徽省政务厅首任厅长。在位期间,遭逢安徽淮北水灾,临危不乱,应对得力,筑六条百里长堤,得百姓拥护。民国六年丁巳(1917年),升任安徽省省长。民国七年(1918年)戊午十月卒于任上。
伍连德,清光绪己卯年(1879年)生于马来西亚。清光绪丙申年(1896年)留学英国剑桥大学,清光绪壬寅(1902年)留学英国利物浦热带病学院;清光绪癸卯年(1903年)留学德国哈勒大学卫生学院。清光绪丁未年(1908年),受清政府邀聘,任天津陆军军医学堂副监督(副校长职)。清光绪庚戌年(1910年),清政府任命其为东三省防鼠疫全权总医官。
公议会,是由商家组成的自律性商会组织,绥化在清朝设治之前即已存在。
||延长阅读
韩鹏宇 | 清代绥化地域区划沿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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