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义：每个影子都在为生命的希望培土（组诗）

诗 歌 净 化 心 灵

择  此处静谧

书一方清 远

▼ 陈义作品

每个影子都在为生命的希望培土（组诗）

文/陈义

我从镜子中岀走后再也没回去

我从镜子中失意出走

被黑夜半途拦截

再也回不去烦恼。夜

在海的背后是深厚

星点游在水面

有如一把葱头在瓷碗里洗濯

天空是一顶竹竺，每个格子

贴着肃穆而神秘的坏笑

我的脚印终究不属于我

细沙埋汰，或者浪涌抹去

我的存在是一种亏空

只有那些椰子树影才会长生不老

我把大海捏碎

分给每一个日子的早晨

在一片海里就是在一滴水里

我是光柱，拥有可以忽略的身高

我再也回不去了

我再也不用回去了

海的冬天还没过完

我的叶子还掉不掉

2023.1.11

河风老去，向分娩的日子拱手行礼

把群山贴在手里

掌纹成了翻越明天的绳梯

层次紊乱，秋后

稻田收获所剩无几的黄色

牛染着一身泥巴自由行走，漫无目的

古老的河床懒得向宾客

诉说风花雪月，竹筒如笔

接收山峰的雾气，配上音乐

泻入自留地，蜂鸟斜视

陌生的喷哧，我分明是一名异己

我没带上一把犁，决不开

旱田底下的含义，德霞溪的风会笑

竹筒口的水在胸口上划道痕迹

罢黜了昨日的沟渠

木桥只剩下一句暗语

河流改道不算生命休止，槟榔树下

鞭炮渡劫，旷野上的红色筵席

隐约可见另一群赤婴，山兰酒

倒在新居的墙根，千年轮回

包括雾，野菊，田基黄，牛，年纪

2023.1.11

叶子被风带走后不知所踪

朔风从陈旧的墙洞

掏完几个世纪的缘分

每一次呼啸不过抵消三秒钟

我努力去摹仿，婴啼，鸡鸣，牛吽

久远的记忆，除了海

石壁，沉香，渔网，鹧鸪都不屑听从

缠绵的故事有如隔夜菜

日光明丽为什么还要悲痛

叶子比阳光还要轻

单纯被理解为轻薄或宽容

不是风强行摧残

叶子的品质一定获得世间尊重

风大声地走了，眀年

还能返回，叶子被带走后

无踪

2023.1.16

风缔造万物又为之送终

逃逸，一条细小的黑虫借风

离开洞穴，掉落在石阶上

怀念沙袋一般的茧

或者天空一般的卵壳

太阳朝牠投以吝啬的眼光

却被温柔杀戳，丢下了希望的坎坷

陪伴生命最后的是一片树叶

被风挪动

焦躁的年终，鞭炮

有如失节的公鸡不时鸣响

买中了彩票

芒果卖了好价

在祭拜车公

婚嫁，入屋，村道开通

半夜或中午鸣放的

却是谁家买回了棺木

老人跨不上兔子看守的门坎

等不及子孙相送

风缔造了万物却又置之不理

自己一年一年地活着

唱着和哭着，不介意

肥瘦，高低，贫富，黑白青红

2023.1.18

书如故人，我你如何相见

编织袋对抗光景的形态

无声的溃烂，褪色，期待我看一眼

便化作一团烟。当年

我最豪华的行囊也是襁褓

化肥袋珍藏着小说，散文，诗歌

陈子昂，曹植，屈原

长成我青春的梦想和儒雅的明天

寂寞的风吹落海上的星辰

痛楚的爱勒紧山丘的腰围

空气，沙滩，树木和花草，人和狼

视我为一块石头或者一把盐

我只能与月对饮，与王勃握手相劝

时间业已湮灭，书籍

被遗忘之火熏黑，封面

破败不堪或者消失

我禁不住抚摸脸上的雀斑，书页上的

泪痕被虫蚀去，书

认得我

我却一片茫然。不如

不见

2023.1.18

云卧在天庭无动于衷

云习惯卧在手不可及的天庭

看时间拥挤着前行

河水弯曲而旋涡翻转着一把芦花

阳光锋利如剑却从未砍进

我年终的梦正在下一场大雪

一只眼被狼叼去

一只木屐断了胶皮，哨子指挥

暂停。结冰了的河拒收我的脚印

却热爱我的身影

我掉进了爱的冰窟

救赎的双手擎着天

河上只有阵阵风声迷人动听

云未曾忧伤，裹着的心事

早被烈日吞噬，无动于衷地看

跋涉者一个又一个倒下

我是一架水车，心力交瘁山穷水尽

在一个水晶棺里存活

思索着因果清晰透明

2023.1.20

头额豢养的风穿过篱笆

列车与大寒同日到达，相别三年后

有人回家。风早已适应

豢养自己的头额，穿过篱笆

压低脚步声，风薄于树叶

却重于迎春花。不哭就好

哭了没人看，泪也没人擦

父母不用拄拐也能如往日一样扫地洗涮

陪西红柿石榴公鸡咸水鸭说心里话

有如一名英雄从奈何桥归来

万事清零，无论今天明日，你我他

阳光省略了所有的细节，改写

冬天降温的蓝本，风变做聋哑

河流把跳跃的光亮送给下游的明年

老人正在树荫下构思春联

谁在门口按响了喇叭

2023.1.20

子夜，孤寂得如此白洁

鞭炮早已失去理智，把黑夜

炸得千疮百孔，是报复昨日

或者急于天明，挑灯

看烟雾缭绕，天空

铺着一片宽广的田野

黄牛耕耘我的情绪，炮鸣声

冷却一条河的向往

不只母亲寂寞，蜡烛，对联

墙上的福字也是，山上的蔗花

浪，业已由群体生命简写为符号

物化的无奈沿流水漂泊无定

明天的风不再定义

败给一团雪

炮声，烟雾，伤感的寂静

瞬间的白洁

2023.1.21

初二的梦甜中带苦

树枝还保持着去年的姿势，星辰有如

从大海捞岀来的粗砂，湿漉漉

不担心感冒的神态

唯有我的眼眶进入了枯水期

满天烟尘有些失重，哪有

冰山融化春风冲淡屠苏

老人把红包撒在地上，鞭炮碎纸

忘记了昨日的艳红，媳妇

把黎明打扫，财神和我平起平坐

看风如何撕烂千年的习俗

我们太累了，只能按月亮的脚步

分得今后的财富

我突发奇想，看准天空的荷包

用竹竿把它撞破，钱如蜜注

我扯着肚裋捧接，或者

张口盛住。生命如歌

一条路和一根拐拄

望眼欲穿，雀群带着炊烟岀没无痕

梦分段之后更苦

2023.1.23

汲一瓢井水浇灌我身上的荒凉

不能乞，不能借，那块石头和云

并不是火，打开柴门

把光从缝隙里请进，锥在

我身上着火点最低的区位

额顶，眼尾，鼻梁，或者

停止跳动的心脏

时间是一把枯腐的草叶

许多故事变成了事故，不是没了结局

细节如灰，走得怱忙

我的胸口原本是一座灶堂

有如一座失眠的火山几个世纪滚烫

把世界烧死了再把自己烧死

还用向路人讨乞温暖！不用装

汲一瓢井水，为河流延续历史

爱情早在午夜结冰，却不愿荒凉

赤狗独自漫步在虚无世界

兔子逃逸时变成一头灰狼

2023.1.24

折一把苦楝树叶把初四喂大

躲不过，那就到心之外

割一捆青草，或者折一把

苦欄树叶，把牠喂大

太阳疯狂了，把云朵晒得膨胀

云的影子罩住崎岖的丘陵

孤寂的风无聊赖地踱步

牧羊人坐在桉树底下吸着旱烟

一声不响

年与年之间是一道万丈悬崖

一点红，山稔，车前草，蒲公英和我

所有的生命在挣扎中完成绝唱

深渊无底，流水渺茫

百思不解的问号前面，为什么

羊不怕人而人怕羊

初四的云在广阔的天空中放牧

羊群在天空中绽放

我挥动长鞭大声吆喝

却又犹豫不决，要不要

驱赶心上的山羊，以牠的眼珠

换回天上的泰阳

2023.1.25

每个影子都在为生命的希望培土

红日粗暴地把云关进山谷

误以我的头额为檀木

烧得浑身如火如荼，玻璃窗

泛着昨夜亲情的露珠

摊平，镜湖的水浮莲

为村民让渡一张安静祥和的草图

水为财，大神倚在湖岸的梅树上

接受雄鸡和汽笛的真诚膜拜和混乱祝福

田间的渠水，早早就去探看瓜果

鸟群追着动车忽低忽高

星辰倾巢而出

一张张围巾裹着的脸挤上汽车

载满包米、芒果、槟榔和未来的车

不约而同地牵手上路

泥水匠一手夹烟，一手添砖

有如往身上垒叠铜钱

我赶紧捏了自己一把，还好

尚存一副瘦骨

善良而公平的母亲湖！从来不

区别和偏爱一根草一棵树

孤独却不是凌辱，每个生灵

都获得一片瓦，每个影子

都贴有一个名字

每日，每只手，都为生命的希望培土

2023.1.26

折断马鞭草，寻找它的生肖

从风的姿势和音色

我几乎断定天空的缺口

不是六个孔，昨夜溢出的

不再是忧郁和烦躁

比河岸的芦苇清脆

混和着鸽笛的苍凉和飘缈

圣母坐在云上，蚂蚁匍匐着

预演一场礼拜，烛光比星星站得更高

万物平等，向阳而生

剥开木麻黄树的肌肤阅览它的年轮

折断马鞭草，寻找它的生肖

我又庆祝生日，掩不住脚印

贴上自由奔放的标签，打不开

套了多时的锁镣

风翻过水面时顺便翻越自己

田野的庄稼会意点头，其实并不理解

月亮早迈入残年而太阳未老

河流移床冬眠，山谷迷糊如醉

我立于火柴盒上，摹仿

天空，泣不成声地吹着长箫

2023.1.28 初七人日

陈义，笔名陈九安，广东作家协会会员，诗人、作家，著有多部诗集。

《诗人样本》推介当下最活跃

最具特色的一线诗人

力塑当代诗人群像

- END-

 投稿须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