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名片
深夜里的一只刺猬
我必须容忍，路灯下
一只一路跟着我回家的刺猬
它在我的身后
它渐渐销钝的目光，初见暖意
它缓慢而又迟疑地跟着
略带有灌木丛里，那毛毛草草的动作
它在我的身后慢慢前挪
或许，它发现了同类，发现了我身体里的灯光
隐藏的草原
还是，我体内虚弱的河流
和那块荒芜的石头
它要用来磨它的针
它慢慢跟踪我，悄无声息地
很快成了我身后的
一小股势力
我在三点十分那一刻
三点十分，有人从我身边走过
而后无影无踪
三点十分？我在干什么
我在切菜。
那个人从我身边走过时
刀刮了一下我的手指
流了一点血
我听到血在夺路，和那个人一样奔逃
我看到门外的树枝抖了一下
鸟惊叫着跳了一下
他们都向另一个地方跃跃欲试
那个时候我在干什么
我将手指包扎了一下
隐约听见，有一部分血
早已不属于我
转身
山坡上的，那片树阴儿，不久就转到另一面了
这是迟早的事
除了有牧牛的声响，有河水的清澈之外
还有那些爬行的蚂蚁，甲壳类小动物
他们也会在阴凉中，一次次转身
一次次在转身过程中
搬东西，抬头看天，仰头向上
这是我看到的最令人敬仰的事情
现在，当我转身，我看到了山坡上
那些安静的，白净的草下面
那些刚刚转身的白鹳，麻雀，飞鹰
那些没有转身的石头，小小灌木，小小青草
他们是那么幽静
他们都在努力转身
那么安静
我会原路返回
沿十一月初冬的风
回到一个秋天
我就站在高高的山岗上，大喊一声
就会有一只鸟飞起来
再喊一声，就会有另一只鸟飞起来
可我喊的次数多了
那飞起来的就不一定是鸟了
叶子，尘埃
或者多年前，我丢弃人间的一块石头
他终于有了回音
一块石头
午后，我在河边走
有风，我不能行的更稳
有人向我扔了一块石头
瞬间它就落入我的身体里
那人又扔了一块
随同而来的，还有一阵风
和星星点点的尘土
她看得那么清晰
在我的体内，有那么大一个空洞
需要填补
那只豹子
那只穿山的豹子，穿过我的身体
直接落到对面的墙上
那是虚幻的影子
而真实的豹子，还留在我的体内
像骨刺一样扎得我疼痛
但时间长了，那影子还会回到我的身体里
没有影子的豹子，该有多么虚弱
一个完整的豹子，它给予我的疼痛
也应该是完整的
我看见一条鱼
河流深处，我看见一条鱼割一道伤口
夺一条路
他再割一道伤口，再夺一条路
这让我不敢看水中了
我害怕那潜伏的匕首
会突然刺过来
先袭击我，再刺破我的来路和去路
我只有埋伏着，看他们
在河流的伤口处，夺来夺去
而我，途径这里
注定要重复，它所有的动作
那个杂耍猴子的人
公园里，他突然就看见了我
狠狠看我
像发现了一只猴子
他向我走来，并逼近我的身体
他要夺取我体内的无名高地
他要用绳子牵着我
用鞭子抽打我
他要听到我骨骼深处，求救的哀鸣
我很快就让他进来了
并迅速夺去他的罪恶和黑暗
而他，赤裸裸地
很快就逃了出来
赶路
那个赶路的人在树下抽烟
他靠着树
但那棵树同样也靠着他
他们都累了
他们暂时都在对方，找到了一条出路
他们都在赶路
除了樱桃树
除了樱桃树，我没有更多的树来炫耀
最起码，我的手上没有更美的植被
刚刚掉落泥土里的，有一粒樱桃的种子
那么响亮地，被人发现了
尽管它刚刚从我的手上走出
尽管我刚刚走出黄昏
一只鸟在窗前鸣叫
现在，一只鸟在我窗前鸣叫
夜，在它羽翅下
村落，我，和地里的一些蚕豆儿
都在它的羽翅下
现在，星光接近我
它从不怀疑天空，夜色
和一只鸟的翅膀
它以最快的速度接近我接近窗
我看到，那遥远的春水
越来越蔓延了
我的目光
爱的样子
今夜，我打开天涯
月色是最好的水
那些唯美的水草，芦花甸子
还有我的轻舟，他们都在我的手上
我于是挨着风睡下了
挨着它身边的水域
再也没有可以担忧的了
我看到梦中的天门山就在眼前
氤氲的雾气里，我打不开的油纸伞
已挨近了雨水和山脚
我满眼的映山红已打开了窗棂
我头顶的天空，成了我
飞翔的翅膀
十二月二十九日
十二月二十九日，我去街道
有那么多的碎片接近我
高楼，摊位，以及有关的
纸屑，杂草，环卫工人
他们都接近我
我看到一个人，是另一个人的背景
一声吆喝是另一个吆喝的回音
我的脚步是你的延续
而你的，恰是我的逆方向
你头顶的天空是我的
我越过了你，你越过了别人
我们都是另一些人的天空
但也是另一些人的地狱
一只羊
拐弯处，我看见一只羊咩咩地叫
但我相信他一定不是在叫我
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每个人
也不是
向它横冲过来的一个村庄
一片林带，也更不是
我仔细看他，原来他是在向自己的腹内鸣叫
它一边叫一边后退
它发现了，风中
一株草的摇摆，正延续着它的哀鸣
山坳里
傍晚，山坳里那片玉米地
很快就染上了暮色
秋收的人们走下山梁
黄昏很快从他们的身体里穿过
我看见一个老者
漫无边际地走着
灰尘突然就袭击了他的头，他的衣服
他拍打着
有一些，很快就落在了地面
还有一些，依旧被风刮着
它们注定，还要走在人间
我体内的金蔷薇
这一夜，我体内的金蔷薇
又一次踩着落日回来了
那些白昼里放飞的苦难
又在傍晚长出了枝桠
那些风中逃难的种子
我黑暗中一再茫然起身的爱人
你将重新让我失眠
让我我用伤感融聚宁静
让它在天明，浸润你们的行程
沙漠
在沙漠里行走
不要错过牧羊人，抚摸过的一株草
一株干枯的胡杨
不要错过他久久凝视的天空
和大地
那里，定然注入了他多少的苍茫
和空净的心情
不饶错过一行大雁飞过的天空
它们驻足回望的山谷
你多年前寻找的那个人
常常打此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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