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 此处静谧
书一方清 远
李华清：爱在梅花里
爱情是诗人永远的主题。从《诗经》开始，“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们仿佛看到，几乎所有的爱，都如同一只美丽的鸟站在水中央，而恋人们都像水草一样，无论缠绵悱恻，还是死缠乱打，就是缠不住它。因此，才有了那么多动人而心碎的诗句：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就是不能像爱人一样正常地活着。而诗人李华清就是这样的“一条水草”，他的爱就缠在一朵梅花里。
在他这组首发新作中，他用朴素的语言叙述了他的“阿梅”，他与阿梅在某一时刻的故事。“阿梅，不知你现在到家没有，远隔千里，一切都不甚了了”“ 有一颗星星，即将消逝最后一丝光芒，阿梅，你走了以后，有些情况跟昨天不同，有些情况跟昨天一样。”是欲语还休，还是难言之隐，这些杂乱慌张的表达和他的患得患失，若即若离的矛盾与他心醉神迷的时刻凝聚在一起，这种凝聚缩短了心灵与心灵的“远隔千里”，但同时也切割和扩大了“不同”和“一样”的这种距离。接着他又说，“阿梅，那次你生气回来，一脚踹开我的门，病友们都大吃一惊，等我将一瓣桔子送到你的嘴边”。有时候，男人就是个奇怪的动物，只有在病痛当中，或者在孤独之后，才想起女人的好处来，才想起女人有时的“生气”是最好的爱的表达。诗人李华清的“一瓣桔子”也许是一种愧疚，但我想更是他与阿梅之间的一种关联，一种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心灵默契。“没有落叶，多少情侣在此有过销魂之夜，阿梅，春天已经来临，我们又可以打羽毛球了。”从诗歌里看出，诗人李华清与阿梅度过了很美的时刻，但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始终弥漫在诗歌里，于是他写道：“因为你所知道的缘故，你的生日那天，我不能来了。” 也许生活就是那样，相爱的人由于某种原因相隔更远。我曾经说过，“爱你的人儿常常离你最远”，他们可以度过平常日子，但当某一个特别的日子，却难得相逢。博尔豪斯曾把对爱的追求说成“干渴和对干渴的恐惧，使日子长得难以忍受”，我不知道华清是否也有对爱的渴望和对这种渴望的“恐惧”，才使他在有限的叙述当中表达了没有限度的思想和情感，如同广袤的爱情田野一样无边无际。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只能在想象中存在。“想和你牵手走进旷野，在春天在秋天，看农人在春雨中播种，看夕阳下牛羊入圈，跟着情人在一起。处处是天堂。”到底是爱的天堂，还是爱的深渊，也许只有诗人自己和读者自己才能体会。
读完李华清这组语言朴实无华，但包含爱情和渴望的诗歌，我一直觉得他生命中最具象征意义的阿梅始终象一支火炬摇曳在他面前：痛又爱着，恋又离着。在痛苦和爱的背后，我领略了他梅花般的坚定和他不灭的疑惧。他用沉思的目光和波动的内心来抚摸事物的本质，似乎在暗示着什么，又似乎在隐藏着什么，爱情是那样高洁和不可企及。因此，他简洁舒缓的倾诉不得不弥漫着一种复杂纷纭的思绪。但我始终觉得李华清对“阿梅”叙述的最好之处在于，他并没有象通常描写女人个性解放那样，把重点放在人物和环境的外在冲突上，而是着力于表现自我和“阿梅”在幸福和离别的环境中的内心冲突即文化心理冲突。着力表现了他生命中的不安，痛苦和追求，在某种凝固了的安宁和幸福之中，挑开了生活某些无奈的面纱，由无可奈何变成了一种较为冷静的思考。
总之，像我多年前说过的一样，李华清笔下的所有“阿梅”意象在视觉上是美的。这其实是他灵魂深处的暗示，他希望她们纯洁、美丽、热烈和不可企及。他从“阿梅”那里感到了人类生命的某些原初部分的无力的延续，但同时他又无法和相信这一事实。正因为“阿梅”代表了现代生活所处的一种极端矛盾状态——无法摆脱而又无法割舍，因此他在诗中便彻底显露出其孤独无依的本来面目，象个漂泊的陌生人，不得不在生命的某些时刻，在漫长的旅途中，寻找心灵深处的最后慰籍。
——李磊推荐：李华清的《阿梅》
李磊（七剑诗群之花剑），系广东某大学外国语学院院长，教授。曾就读于华中师范大学、华中科技大学、美国堪萨斯大学等。系广东省大学英语教学指导委员会副主任委员（2019），教育部优秀博士论文评审专家（2020），湖北作家协会会员（1990）等。曾在《诗刋》等30等报刋发表诗歌及译作500余首。曾获《飞天》“大学生诗苑”诗歌奖（1985）等。出版英汉对译诗2部。停笔20年后重返诗坛。2019年，与澳门大学龚刚教授共同主编出版《七剑诗选》。2020年，还共同主编出版诗集《新性灵主义诗选》（暨南大学出版社）。2020年，出版中外文学评论集《内心的独白》（光明日报出版社）。
李华清的诗
阿梅（组诗）
李华清（广州）
1、有些情况跟昨天一样
阿梅，不知你现在到家没有
远隔千里，一切都不甚了了
抽线以后
我的情况比较正常
药又吃过几片
吊针也打过一回
只是开水仍旧没有开
饭也照例吃不饱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家住武汉的病友，吃香喝辣
然后剔牙
然后聊天
35床巳经出院
36床又回到重症病房
医护们正忙忙碌碌
有一颗星星
即将消逝最后一丝光芒
阿梅，你走了以后
有些情况跟昨天不同
有些情况跟昨天一样
2、景况大不如从前了
该做的事情都已做过
该说的话也已经说完
客人们来了又去了
阿梅，灯下独坐
我又在静静地把你想念
此刻你是住在外婆家
还是去了安徽乡下
其实这些并不要紧
要紧的是我交代你的三件事情
我于腊月廿八平安到家
父母自是欢天喜地
姊妹们也是一阵轻松
他们杀鸡宰鹅为我接风
说是这次大伤了元气
可惜，巳逾月余
伤口尚未完全恢复
碰见熟人，虽然点头，微笑，握手
但景况已大不如从前了
阿梅……
3、我又看见你了
阿梅，我又看见你了
你正抿着小嘴向我静静地微笑
你歪着脑袋傻傻的样子，很好看
和以前一样
你又为我唱起了那些歌
唱《篱笆女和狗》，很好听
和以前一样
阿梅，那次你生气回来
一脚踹开我的门
病友们都大吃一惊
等我将一瓣桔子送到你的嘴边
你又笑了，说
以后再也不发脾气了
那口气，和以前一样
阿梅，你是在初雪
刚刚覆盖街口的日子走的
车次1075
时间5时三刻
座号22
大概是靠车门的地方
阿梅，你的旁座是位男生么
他是否比我英俊帅气
如果是位女生
我想，绝对没你神气漂亮
阿梅，我想吻一吻你
你怎么突然就不见了呢
4、我们又可以打羽毛球了
走着走着，你突然停下
这是老习惯
我回转身来向你道歉
——道歉什么
——我……错了
你又肯走了
这是老习惯
阿梅，你知道吗
那场怪病已经过去
我又可以打羽毛球了
天气晴朗的日子
我还可以跑步
和你一起
到巴河岸边去
那里永远年轻
草木青䓤
没有落叶
多少情侣在此有过销魂之夜
阿梅，春天已经来临
我们又可以打羽毛球了
5、你的生日快要到了
阿梅，你的生日快要到了
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约几个朋友
买一块蛋糕
外加十九根蜡烛
庆祝一下
喝酒就喝“梦思春”
这名字有些来历
写诗就写“生别离”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凄凄惨惨戚戚……
阿梅，你说生日那天
要拍一帧婚纱照
寄给远方的妈妈
这是真的吗
阿梅，请你原谅
因为你所知道的缘故
你的生日那天，我不能来了
——倘若我也在场
你想想看
今年的四月初三
和往年相比
该是怎样的不同
6、处处是天堂
想和你同时走进房间
打开壁灯，然后坐下
你翻开一本《普希金诗集》
慢慢浏览，说
多美的诗呵
我瞅着你斜披的秀发，点点头
——跟着情人在一起
处处是天堂
想和你同时走出房间
穿过树林，来到海滩
聆听海鸥低语
静观大海变幻，或者
赤着脚奔跑，像小孩子一样
口无遮拦
——跟着情人在一起
处处是天堂
想和你同时出去又回来
在小路在大路
任棘花划伤手臂
任春风吹拂面庞
想和你牵手走进旷野
在春天在秋天
看农人在春雨中播种
看夕阳下牛羊入圈
——跟着情人在一起
处处是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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