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 此处静谧
书一方清 远
兰叶子作品
人间的春色总会有相似的绯红（组诗）
文/兰叶子
桃花开在桃花上
桃花开在桃花上
像一个影子重叠着另一个影子
桃花落在桃花上
像一个梦覆盖着另一个梦
正月含苞，二月蓄蕾，三月在野
桃花在桃花林中大声喧哗
她们急于说出，潜藏于内心
一个冬天的秘密
一些词语在花瓣上跳跃
露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山川如此绝美
春日如此浩大
请允我在这隆重的春色里
与桃花互为见证
并经由桃花，爱上春天
每一个女子都叫杏花
站在向阳的山坡
我喊一声杏花
满山的杏花都在簌簌作响
我再喊一声杏花
有婀娜的女子
从杏花深处走来——
杏花被我喊白
山野被我
喊出层层叠叠的铭文
而漫溯的风声告诉我：
在新阳，每一个女子都叫杏花
人间的春色总会有相似的绯红
以此日为界，放下铜镜里的幻影
捡拾几瓣桃花，酿酒
用半轮月光为引，半瓢春水为浆
就着半阙旧词，饮下半盏离愁
在此之前，我无法说出内心
封存已久的渴望，亦无法
在一张素白的纸上
描红或者画绿，写下一首
散落着雪花，或者雨水的诗
人间的春色总会有，相似的绯红
炊烟和鸟鸣，也飘荡着各自的欢喜
即使这个尘世，总是善于遗忘
我仍然希望，有一个温暖的春夜
可以深陷其中，并，尽情狂欢
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的心声
我的影子，落在带着露珠的草地上
风铃花就应声而开了
那些红色的，紫色的，黄色的
叫不出名字的花儿们
也一朵唤着一朵，次第打开了
从一朵淡紫色的风铃花开始
从一滴晶莹剔透的露珠开始
身披晨光的人，顺着柔和的风声
释放出体内囚禁多年的冰雪
说出一段蛰伏的往事
喊出一个人的名字
花开成海，碧草涌浪
蝴蝶们互相追逐着
与花草们相爱
一只苍鹰从远处起飞
与天空交换着眼神
用黑色的翅翼，向我提醒
——每一束光都有来处
正如，每一缕风都有去处
每一朵花，都有自己的心声
和雨水有关的词语
五月的第一首诗，必定和雨水有关
必定和雨水中
那些沉默或躁动的物事有关
暮春的雨水暴烈，初夏的雨水缠绵
巴蜀大地上的雨水
和黄土高原上的雨水一样
既阴郁，愤怒。又细密，绵长
蜜蜂回巢，鸟雀噤声
蝴蝶收拾起单薄的翅翼
蔷薇低眉，海棠垂目
三角梅一层又一层地铺排
槐花的香气
被隔在密集的雨帘之外
我在滂沱大雨里奔走
被同一场雨，一次又一次地淋湿
异乡的夜色在雨水里沦陷
迷幻，而又多情
透过漫天的雨雾
我看见，多年以前
那场淋湿过我们的雨
又一次经过
而你，在向北的那扇窗口
双手抱臂，目光幽深
看我，像微醉的人
在一曲旧词里，无语凝咽
暮春的雨脚，缝合不了我
初夏的雨声，唤不醒我
像有芒的种子一样
一粒种子的生发
是自下而上的叙述
冲破黑暗，挣脱桎梏
用根植于内心的锋芒
抵抗冬月的霜冻
回击春日的鸟啄
如果，一个人的一生
都在锋芒上行走
一纵身，就风烟俱净
而那些流经黑夜的热泪
也随之消融
那么，可否允许我
像有芒的种子一样
怀揣一个人内心的隐痛
隐藏往事，亮出光芒
在收割与播种的季节
拭锋以待
重生，或者皈依
匍匐在泥水中的草
和奔突在狂风中的叶子一样
有着敏感且坚韧的内心
而挺立在山顶上的那棵老树
和攀缘在岩石上的那些藤蔓一样
保持着与生俱来的骄傲
它们被阳光加持
被肆虐的雨水浸蚀
被冰冷的霜雪欺凌
被忽东忽西的风，一再蛊惑
却始终一言不发
隐忍，并且坚定
它们的体内，都藏着一个
世人无法触及的世界
那些不停涌动着的汁液
顺着细密或者粗疏的脉管
迂回，辗转。巩固着
一个执着的信念
从春到秋，从冬到夏
在轮回中重生，并，完成皈依
花开半夏
我曾在夏至的风里静坐
等一帧花信入夜
等那些长短错落的词句
穿过紫槿，穿过木莲
穿过绣线菊如梦的幻影
穿过三角梅忧郁的眼眸
将一帘心事写旧
今夜的弦月
和以往有什么不同
一笺素简上的写意
会不会，最终凋零成火
那些花儿绽放的声音
已经销声匿迹
花开半夏，有约未至
我面向南窗
继续画地为牢
看一株兰草在月色下
影影绰绰，与与自己低语
“它咽下风，咽下月
又咽下谁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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