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娇贵，哪怕你如何珍而护之，插在花瓶里，清晨盛放，夜晚凋零，常有的事。
可那些一直长在扎实土壤里的，最多可以开放七天，当然是从花苞初放时计起。这让只能买鲜插花的南方人羡慕，牡丹对土壤与气温的要求较高，如果气温保持在十度左右，花期自然变长。可岭南的气温早就超过了25度，能开上一天，吾心已安。至少看到了，闻到了，拥有过了。
每到四月，心就痒痒的。就想去洛阳呆上两天，一天也成，只要能赏一下牡丹，不是一朵两朵，而是成片如山如海如梦般的盛世壮观。
我和牡丹，有着冥冥中的牵绊。年少时家里总有绣了牡丹的枕巾、挂幅，妈妈与姑姑经常凑在一起比对花样子，四处寻来的珍稀布料用一个圆竹圈定住，再用细线将花样子定在布料的正面，各色丝线就在圆圈里上下翻飞，一会儿是红色，一会儿是柔粉，一会儿是艳紫，我并没有见过真正的牡丹花，可因为这些花样子、绣好的物件，不知不觉就爱上了牡丹，当然是艳丽的牡丹，哪怕是求有名的画家赐画，我也只喜欢清雅之人鄙夷的艳丽牡丹。
牡丹不艳，不大朵，算什么牡丹呢？白牡丹当然是漂亮的，可总不如大红大紫艳粉橙黄的足够吸引，至少有个势在那，一眼扫到，便是一怔，不敢相信人间竟有富贵如此的鲜花。
直到过了十五岁，才在一部纪录片里看到真实的牡丹，果真如诗中所讲，画中所绘——硕大艳丽，天下更无花胜此，人间偏得贵相宜。就此迷住，哪怕三十岁前都没有亲见，却一直爱到了现在。
前几年，总会在春末时抽空去看牡丹，牡丹平时像树，唯有盛开的时候，她才是尊贵的女主。
牡丹花开，是一场不肯落幕的盛宴，不管是洛阳，开封，哪怕只是郑州，只要有牡丹的地方，就觉得特别美好。
没想到今年哪儿也去不了，前年以为会是一年比一年好，没想到现在是一年不如一年。除了每天排队检测，就没有别的什么能做的事儿了。好像整个城市唯一的目的，就是为了检测，感觉很怪，望着不见头不见尾的队伍，好像一场梦魇。
朋友笑说，我们的城市被口罩商、疫苗商、核酸检测商绑架了，我们此刻生存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这些企业提供利润百分点。听闻苦笑，明知道不是真的，却又仿佛事实如此。
从古至今，一直有这么一种说法，那就是不能发国难财。但凡发国难财的，多数没有好下场。
虽然明知道事实如何，只能等待未来才能知晓，却依旧不肯面对这天天的检测。也不知道是喉咙被捅了太多次，还是单位的空气质量堪忧，反正这段时间我是口腔溃疡，鼻腔刺痛，眼睛火辣，无一处不疼。
但日子一样要过，每天睁开眼睛，都是无休止的忙碌，虽然有时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总之就是你越忙，事越多。这几乎成了一个悖论，一个恶性循环，如此往复，没有尽头。
问起洛阳的朋友，今年应该是第40届牡丹花会吧，场面一定很壮观，是不是又人山人海，人头涌涌，让当地人赚了不少进项吧。
朋友叹息，说取消了，全国人通过网络云赏牡丹，不少因旅行而滋生的行业，这两年几近瘫痪。
无语，朋友就是做餐饮的，相信日子也不容易，虽然他不说，就像我也不肯向朋友说起自己的艰难。城市越来越大，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可真正能够说起心事的，并没有几个。
好在我们都曾经历盛世，便对余生的变化，没有太多感伤。人生就是一个平衡的过程，年少时过得美满，到了老年有些波折，也是正常。
在网上订了40朵牡丹，一半艳红，一半浅粉。没想到隔了四天才收到，一半的花已凋零在压扁的纸箱里。
终于收拾好了12枝，细心地插在裹了金粉的花瓶里。细细地观赏，只怕明天醒来，它们就委顿于台。
这想法还真是贴切真实，第二天醒来，满室生青的鲜香，望向餐台，只余五朵还在枝头，其余的皆铺在台面。
并没有遗憾，也没有伤感，至少昨晚我与它们相见，至少我曾见识过它们最美的姿颜。
朋友的小区今天解封，喜得她直奔大鹏，爬了全城最高的山，又吃了全城最野的海鲜，夜幕降临才在疲惫中归来。
我知道她的感受，被囚禁的时光，哪怕有吃有喝有家人陪伴，依旧向往着自由。
自由自在，多么美好！
期待明年的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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