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相轻没什么要紧的，像小夫妻似的斗斗气拌拌嘴，然后还可以理直气壮地拿稿费，何乐而不为？武人相轻可就不得了，动枪动炮，免不了要出人命。当然有一种文人相轻的后果也很严重，即相轻的一方是有权势的，这个话题很沉重，我们暂时不谈。
    

从某种意义上说，文人相轻也是必要的。文人说的话，写的文章，只有文人最懂，有说得不对的地方，也只有文人站出来批驳才最切中肯綮。可惜的是现在文人的责任感似乎越来越差了，我们很难看到严肃的批评，充盈于耳目的都是肉麻的吹捧和炒作。也许是这种省心省力的炒作获利更丰厚，更何况现在的社会盛行的是“朋友多了路好走”，得罪人的事还是少干为妙，所以文人都学乖了。只是这样一来文人也就越来越像小丑了。
    

据研究现代文学的叶兆言先生介绍，在二三四十年代的中国文坛上，很多“文人相轻”都是“闹着玩”的。一帮文人在报刊上大打笔战，硝烟弥漫，而私下里大家却是嘻嘻哈哈在一起喝酒。真理是真理，朋友是朋友，两者完全可以并行不悖，正是古希腊所谓的“吾爱吾师，但吾更爱真理”。其实也只有这样，真理才越辩越明。
    

我买过一本《文人相轻》的书，其中辑录了很多古今中外文人相轻的故事。有些故事让人看了心里很沉重。其实我们还可以再编一本《文人相重》，其中的故事更精彩，更重要的是，它们能让我们温暖。高尔基写的《文学写照》就记录了很多文人相重的故事。托尔斯泰对契诃夫的真心喜爱，屠格涅夫对托尔斯泰的诚挚关怀，都让我们过目难忘。文人的心也只有文人最懂，并且，才华对才华的吸引是超越时空、超越国界的。所以我们看到了茨威格、罗曼·罗兰和高尔基成为莫逆之交，大江健三郎到莫言家过年。
    

文人真诚地相轻，真诚地相重，这是文坛最光明的未来。

小编注：此文刊发于2002年3月22日《检察日报》急话闲说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