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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我的爷爷---吴德模

作 者 简 介

田崇玉,湖北巴东人,心情豁达,乐于助人,巴东老通讯员,目前就职于宜昌某保安公司。

“用最平实的语言描写最感人的故事”,这是编者对本文的评价,真正的情感,不需要华丽辞藻,文笔好坏不是取决于辞藻的华丽,能够准确的传达自己的思想感情给读者,才是一篇好文的基本要求。本文由公众号“峡江布衣”荐稿,欢迎大家关注!


我姓田,为什么爷爷姓吴?
我亲生的爷爷姓田,1943年,在宜昌南津关战役中腰部中弹负伤,被战友送回家后,经土医生医治无效,不久去世,当时我爸爸只有八个月大。
我姓吴的爷爷叫做吴德模,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从四川流浪到湖北巴东野三关玉米塘,给地主家做长工。解放后,吴德模爷爷和我奶奶结婚,因为爷爷勤恳、善良、直爽,被推选为玉米塘乡的书记。
在我能记事的时候,爷爷就已经退休,然后给生产队义务当现金保管员。生产队长开会,说要给爷爷分一点自留地种蔬菜,爷爷当时就回绝,说:国家给我有退休工资,不能再沾集体的光。
因为爷爷的公正廉洁,得罪了当时的大队书记。
事情是这样的,当年,公社大队为了实现农业机械化,要买几辆中型拖拉机,钱不够就从生产队借钱。当时经开会研究决定,从玉米塘六队借三千块钱。
七十年代,三千块钱是一个天文数字,这款项是我爷爷经手的。
事过几年,在一次大队党小组会议上。我爷爷直言不讳的告诉大队书记说:“你经手的在玉米塘六队借的三千块钱,几年哒,应该要还了”。
大队书记暴跳如雷:“我借六小队的钱,又不是你私人的,管你屁事”。我爷爷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正因为你欠的是公家的钱,就应该要如数归还。是我私人的我就不会在会上说了,你的党性原则,哪里去了?”
大队书记说了一句脏话:“老子就不还,你只是一个义务保管员。管你屁事”。
我爷爷气得发抖,顺手拿起自己坐的椅子,准备去揍大队书记,被其它党员制止。
他当野三关区书记时的一件事,永远激励着我并影响我的人生观。
五十年代末大办钢铁时代,地的里庄稼没有人收,全部烂在地里,六十年代初期,全国大多数地方闹饥荒。我爷爷到县里开会,其它区委书记都是报告的人民群众生活满足,只有六区的书记向县委汇报:“我们六区人民群众生活困难,因为地里庄稼基本没有时间抢收,稀饭就吃不饱,请求上级支援粮食,解决人民群众温饱”。
在这次会议中,只有我爷爷吴书记受到批评。五区的区委书记还说:“我们狗子就是每个月30斤口粮”,因为有几条赶山(猎狗)的狗子,赶到猎物,把猎物炖汤给病人喝,也因此救了一些人命。后来五区因为狗子每月口粮每月就有30斤,县里没有调拨救济粮而活活饿死许多老百姓。虽然我爷爷吴书记受批评了,但是县里给六区调拨了救济粮,六区成为当时巴东全县唯一没有因缺粮食而饿死人的区。

我清楚的记得,1983年,我爷爷病危。但是他不愿意去野三关医院住院治疗。当时野三关镇的田镇长派人把我爷爷用吉普车接到野三关医院治疗。同病房的病友,是一位右派复职的老师,因病住院,他们关系非常好,这位老师住了半个月院已经明显好转,但是这位老师仍然住在医院里,我爷爷就说:“你已经好了,就回家去,给学生上课,不用再住院了”。因为我爷爷的直言不讳,得罪了关系很好的病友而转了病房。
田镇长去看望爷爷。爷爷说你给医生讲,我要出院,我自己知道,这回阎王爷是真的要我去了,反正治不好了,为什么还要浪费国家的钱。
田镇长说:“你安心治病,医生让你出院,你就出院”。
爷爷非常不高兴,你下次不要再来看我。天天催我们去给医生说要出院,我已经不行了,不要再浪费国家的钱。
没有办法,我们只好去找田镇长。田镇长在万忙中抽时间过来,爷爷很生气,你看我已经这样了,就让我回家,何必再花国家的钱。
田镇长犟不过爷爷,于是说我派车送你,爷爷说:“让我的娃儿抬我去车站,坐客车回家,不要浪费国家资源”。医生也没有办法,说给你开些药回家吃。爷爷说:“不准开药,把药留给最需要的人。”医生把我们喊到一旁说:“老人太固执,我开一些药你们带回家吧。”
我们找来担架把爷爷抬到车站,把爷爷扶上客车回家。妈妈和姐姐坐在车上,扶着爷爷,坐到熊家坪下车。我爸爸在那里等着,用叉背把爷爷背回家,我背着药步行天黑才回家,爷爷问了几次,玉娃子人嘞?
我一到家就直奔爷爷的卧房,爷爷问:你怎么才回来?我当时很幼稚,就实话实说,我没有钱坐车,给您背药走回来的。爷爷眼角流下泪水,嗔怪道:“谁让你们浪费国家的钱”。
有一天爷爷说:“我想吃菜稀饭”,这是四川人的吃法,奶奶就给爷爷熬菜粥,告诉我们一定要注意,这可能是回光返照。那晚归我值守,夜晚两点多,爷爷说:玉娃子,你把我被子掀开,我想起来。于是我抱着爷爷,他趟在我怀里,慢慢的我抱不动了。我就喊爸爸,我抱不动爷爷了,爸爸刚进门爷爷就咽气了。
我爷爷是1984年去世的。当时刚包产到户,在我们玉米塘乡,爷爷去世的后事是最热闹的,许多前来吊唁的老者我都不认识。后来听说那些来吊唁的人,都是感恩当年我爷爷向县里要了粮食而没有活活饿死的百姓。
2018年我侄女到巴东江北上高中。一个历史老师在课堂上说:“六十年代初期巴东县野三关六区,没有因灾荒饿死人,是因为当时的吴书记实事求是,仗义直言,向县委要粮食才救了好多人的命”。我侄女回来问吴书记是谁?我母亲告诉她:吴书记就是你祖太爷。
受爷爷的感化和教育,我不管走到哪里,都从不占公家的便宜,也养成了正直无私,善良的好品德。三十多年过去了,我仍然固执的认为爷爷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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