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远方的期待

（小小说）

拿到辞工书时，他的心情很复杂，握笔的手指在微微的颤抖着，许久，他放下了圆珠笔，把辞工书折好，又放回到枕头底下。有好几个星期没出去过，他想到厂外面去散散心。黄黄的路灯光铺满了工业区里的水泥路面，他踩着自己被拉长得怪怪的影子，一步一步地向外走。头脑里有个悲怆而激烈的声音在对他说：不能再这样干下去了！去年，干得好好的，被莫名其妙地降了一级，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自己是哪里做错了；今年初，公告栏里都贴出来了，说是要调高工资，可是眼看这一年快完了，也不见调下来，反而是加班渐渐多起来，拿到手的工资却不见多一点。一阵风吹来，他禁不住一阵咳嗽，身体越来越不行了，这十年当中，多数时间是在木灰弥漫的空气中度过的，而且总是重复着一种简单而耗力气的工作，什么技术也没学到，这样下去，以后怎么办呢？不能再这样干下去了，他在心里又一次对自己说。

外面的街道变宽了许多，各种店铺依然还是老面孔。一家报刊亭前围满了人，有几个同事也挤在那里，他知道他们是在买“马报”，梦想着中大奖发大财。他也走过去了，一个戴着眼镜的人展开当天出的市纸在读：“哇，又倒闭了一家工厂，今年的经济形式看来真是不容乐观啊！”那人边看边发出了感叹。他一时搞不明白是怎么回来，毕竟有一个多月没出过厂门了，于是也买了份报纸，借着黯淡的路灯光看了起来。这一看，却让他心里顿时凉透了，一直听工友们说外面事好找，他也因此总是在酝酿着再出厂去闯一闯。而这张报纸上通版都是国际和地区的经济分析，普遍都不妙，有好多厂亏损了，倒闭的情况也接连发生，看来找工作的情况也要起变化了。他叹了口气，把报纸卷起来，向前面的街道走去。

他想打个电话回去，外面的电话便宜，只一角钱一分钟。电话通了，是妈妈接的电话，还好，他们身体都好，孩子已读二年级了，只是好玩。不好的消息也是他能预感到的，因为去年建房子，欠了人家两万多元的债，那债主经常上门讨钱，妈妈在电话里叹气了。他知道家里是没有什么可以还钱，唯一的希望就是他从这里寄回去的汇款单。

出了电话亭，他默默地向厂里走回去。看样子，明天还是要把辞工书退回去，还得干下去，为了家里，为了远方亲人们的期待，还得干下去。（2008-11-15于东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