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更三

       小时候，还住老宅时，有位西邻居，不知道姓名，只听别人都叫他更三，也许是因为他在家里排行老三吧。

       更三五十来岁，就一个人，住在一间土坯房里。听人说他家以前也是大户人家，后来兵荒马乱，家道衰落，只留了一间土坯房给他。

       那时，一家一口人，如在生产队劳动，除了吃饱饭，每年的年底还能分一些钱，生活不会太难。但从来没看见更三在生产队出过工，每天吃完了饭，有时会到巷口站一站，有时干脆躺在土坯房里睡觉。

      即使站在巷口，他也很少和别人搭话，最多就是点点头。不过，村里的小孩子却非常喜欢他，因为他会讲故事，特别是会讲一些神话故事。经常能看到几个孩子蹲着围成一圈，把他围在中间。自己也听过几次，有孙悟空的，有白娘子的，还有道士抓鬼的，等等。对于那时还没上学的孩子来说，除了玩泥巴、捉迷藏、爬树掏鸟窝，听更三讲故事还是很有吸引力的，特别是鬼故事，更受男孩子欢迎。有时更三也会吊一吊我们的胃口，一个故事只讲一半，留一半待到第二天再讲。

      他住的土坯房，也进去过几次。一进门，左墙角地面上，呈三角形竖起摆了几块砖，支着一口锅，锅上盖一高梁秸杆儿串的锅盖，锅底粘着厚厚一层黑灰。顺着墙角向上看，则是整面墙都被烟熏得黑乎乎的。西面墙上开了一个很小的木棱窗户，钉着塑料布。长大之后回想，总感觉那扇窗户和监狱里的相仿。窗户下面放了一张简易木板床，床上的棉被油乎乎的，已经看不出底色。看他做饭，也就是一碗疙瘩汤，或是一碗玉米面粥，再吃点干粮。

      上了小学，就再没听他讲故事了。见了面，还是会打个招呼。好像是读初中时，听说他被后辈亲戚接走了，才知道他还不算是真正地孤身一人。

      那之后，就再没见过他。过了几年，他住了几十年的那间土坯房也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