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劌論戰》鈔記

《春秋左氏傳·莊公十年》所記長勺之戰頗具特色，其間一出身民間的曹劌主動請求參與戰爭的謀劃與實施，且大獲全勝，故傳為佳話。後人節錄這段文字，並標註爲“曹劌論戰”，此標題非常恰切，貴在一“論”字上。

曹劌的論戰，包含了兩個大的部分，第一部分是從戰略上論戰，第二部分是站在戰術的角度上論戰。作為出身平民者參與國家大事的討論，魯莊公居然應允曹劌進見，同時還能虛心採納他的意見，也可謂是從善如流的明君了。當曹劌進見時，其鄉人勸他不要干預肉食者所謀之事，而曹劌的一語“肉食者鄙，未能遠謀”，也就道出了他覲見的必要性。在曹劌覲見之後，便單刀直入問莊公此戰所憑依為何（何以戰），由是展開了對戰略的討論。莊公連續說了三個方面的打算：一是衣食物資必將分配給大家，二是侍奉神靈本著誠信，三是大小案件雖不能明察，但必須本著實情出發的觀點。對此三點，曹劌認為衣食小惠不可能遍及大家，小小的誠信未能打動神靈，而案件本著實情出發則是忠於國事之舉，可以憑此一戰。

在戰術上，曹劌也頗具雄才，他的如何進攻與怎樣追擊敗亡之敵，也算是早期的戰術要語了。當齊魯兩國大軍布陣之後，齊人擂鼓進軍，這時莊公也想進軍，然曹劌認為不可。直到齊軍發起第三次進攻之後，曹劌認為可以了，於是一鼓作氣打敗了齊軍。當齊軍敗北之時，莊公打算乘勝追擊，可曹劌認為不可造次，他下車察看了齊軍車轍印很亂，然後又看到齊軍戰旗倒下了，這才號令追擊，於是徹底取勝。戰後，莊公請教其間緣故，曹劌便說：“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國，難測也，懼有伏焉。吾視其轍亂，望其旗靡，故逐之。”由於這宗著名的戰例傳世，因而“一鼓作氣”也作為成語行世，可見其成功的經驗足可鑒於後世。

本文對於具體的戰爭如何布陣、如何進軍，如何追敵等事宜均未涉及，對於曹劌如何討論戰略戰術則是記錄得密不透風，也可謂巧妙至極矣。這種筆法對後世影響甚鉅，此後的《史記》、《通鑒》諸書，無不從中汲取營養，以展現戰略與戰術。

附原文

曹劌論戰

左丘明 

十年春，齊師伐我。公將戰，曹劌請見。其鄉人曰：“肉食者謀之，又何間焉？”劌曰：“肉食者鄙，未能遠謀。”乃入見。問：“何以戰？”公曰：“衣食所安，弗敢專也，必以分人。”對曰：“小惠未遍，民弗從也。”公曰：“犧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對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獄，雖不能察，必以情。”對曰：“忠之屬也。可以一戰。戰則請從。”

公與之乘，戰於長勺。公將鼓之。劌曰：“未可。”齊人三鼓。劌曰：“可矣。”齊師敗績。公將馳之。劌曰：“未可。”下視其轍，登軾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齊師。

既克，公問其故。對曰：“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

大國，難測也，懼有伏焉。吾視其轍亂，望其旗靡，故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