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全身发痒,整夜哭闹。母亲尽管找了村医陈大夫,拿了一只仅有烟蒂大小的膏药,涂抹之后,还是不能让妹妹止痒止哭。
瘦弱的身子,卷曲成一小团,抱在手里妹妹就像一只瘦弱的小动物。她气息微弱,肚子一鼓一鼓,甚至抽泣的力气都没有了。我总怀疑会不会立即就没有,真的会随时死去,她的双手在微弱力气中,不自主地在全身无力地挠着。
母亲用一块热毛巾给她不停地洗、擦,手还不停地在妹妹身上抚摸,想给她止痒。全身都是红色的疹子,看着吓人。母亲急得一面祷告,一面看着如豆的青油灯发愣。半夜三更,怎么能给妹妹缓解这不能想象的痒,实在想不出一个好办法。邻居小脚奶奶说:“听说香樟树的叶子揉碎可以止痒,这个时候去哪里找这个东西呢。”她又叹息的说。
听说妹妹的痒可以用香樟叶止住,母亲就让父亲去每家每户打听哪里有香樟树。父亲拎着一盏明蛾油灯去周围邻居家打听,但跑了一圈,还是没有人知道哪里有香樟树。母亲看着臂弯的瘦小的妹妹,突然想起来说,隔壁村的老木匠应该知道哪里有香樟树。父亲听说,重新燃起希望的火苗,他两次拎起那盏明蛾灯,带上门,没入茫茫的夜幕里。
大约后半夜,父亲回来,手里抓了一把树叶,油灯已经完全熄灭。拿到灯下看时,是一张张墨绿色的带着蜡质的树叶,在煤油灯的光里,闪着光,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母亲说:是香樟,父亲赶紧取来一只钵子,用擀面杆在里面捣锤,整个屋子弥漫着清香的味道,母亲说真好闻。
据父亲说,听老木匠说在10里路外的上洋村有一户人家,屋后有一棵香樟树。父亲连夜赶去,半夜把那家人家叫醒,听到父亲诉说妹妹的情况后,慷慨地应允父亲采了一把香樟叶。
一会功夫,钵子里是一团青青的浆糊,母亲将捣烂的绿色浆糊挑到手心,在妹妹的背上轻轻地擦拭。妹妹一接触到香樟叶子的汁液,本能地动弹了一下,又哭将起来,母亲轻轻地在她身上涂抹。也许实在疲劳,也许真的起了作用,慢慢地妹妹开始安静下来。屋子里除了布满昏黄的光,还弥漫了淡淡的清香。
父亲看着安静的妹妹,坐在一旁也安静地垂下头来,一天的劳作也让他疲惫地眯着眼睛,陪着母亲一起和妹妹熬过让人不安的一晚。刚刚安静一会,不知道谁家公鸡开始打鸣,天应该快亮了。
母亲说:“去睡会吧,一会还要出工干活。”父亲默默地走到床前,脱下鞋子和衣睡下。
天亮之前的夜多安静啊,妹妹的呼吸平静而安详,青油灯终于随着“啪”的一声轻微的炸裂声,燃尽了它最后一滴青油。
天终于亮了,东方开始发白。桌子上有一枚墨绿绝的香樟叶,映着晨光,和着满屋子的清香,妹妹就在这氛围里,在母亲的臂弯里甜静地睡着了。
剩下的那片香樟叶,我偷偷的夹在课本里,后来虽然变黄,但她结实,光洁,就像收藏了一副名丹妙药。妹妹下次再生病,可以拿出来,我想。
2022年10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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