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怕

      有的事，当时也许不觉得，后多少年，回头再看看，简直都不能想象，两个字：后怕。

        那时我还在白马中学教书，学校破破烂烂，唯一一栋楼就是进学校大门，一个上坡后的平面上，这就是全校唯一的一栋楼房，我就在那栋楼房的一楼备课。

        学校没有围墙，西面是一个水塘以及后面的田野，北面是敞开的操场以及后面的农田，南面有一段石头磊的院墙以及后面的树林，有的已经坍塌，东面是一校门，对着集镇。那些敞开地方的后面荒野让我总有些放心不下。

     而真正让我可怕而担心的，是一进大门北面一排女生宿舍。宿舍后面是泥土野草的操场，操场北面的边沿是一条土路，马笪里的村民从集镇回家的必经之地，路的两边是一排歪歪斜斜的杨树，路一边是操场，一边是农田，女生宿舍其实就是院墙的角色。

      女生宿舍的后窗就对着操场，那时没有保安，也没有执勤，只有晚自习老师的值班，老师结束后就回家。

      作为班主任，我时刻担心那一排女生宿舍。窗子是木头的，年久失修，窗子上的油漆早已斑驳脱落，上面经常还有饭粒菜叶。窗框露出灰色的已经腐烂的木质肉，用指甲一扣，就会掉一块。尤其令我担心的，窗子没有钢筋窗齿，也不知道本来没有，还是年久之故，反正没有看到有钢筋窗齿。

       窗门也变形，有的还关不上。几十个女生就住在这里面，大通铺。学生洗漱、鞋袜、腌菜、剩饭、洗衣都在里面，夏天味道之大自不必说，但就安全就令我十分不安。

       我也曾经提议学校关注此事，无奈学校没钱，甚至粉笔都有些不继。我以为把窗子加一道防护栏或木头窗齿也行，可没有人理解和接纳我的建议。

       学生曾经反映，有几次晚上，突然从后面面对操场的窗户里伸出一只手，在靠近窗户的女生脸上摸了一下。紧接着一阵脚步快速远遁，女生恍然惊醒，大叫，又哭喊一片。那时不仅没有安保，甚至没有值夜班的老师。

       因为这个安全隐患，我十分不安，数次找到学校，负责人也只是提醒大家提高警惕。我想，如果没有夜间值班老师，即使有歹人进来，又能奈何。三番五次提醒学校，以为就我事多。无奈，我只能天天在操场那里以运动为名，进行看护。黑夜的我犹如一条看家护院的狗，晚自习很久才惴惴不安地回到宿舍。

       那时白马中学的体育在全县赫赫有名，每个暑假都会组织运动员集训。十几个女生住在空荡荡的集体宿舍，她们反正没有学习任务，晚上就在宿舍打打闹闹，叽叽喳喳，最后迷迷糊糊入眠。

       有一天，睡在上铺的运动员小美突然觉得有人在床上抱住她，她以为其他运动员闹耍。她在那人头上一摸，竟然短发，她大叫：哪个！那人翻身从窗户逃走，接着大家一起被惊动起来，拉亮那盏只有十五之光昏黄的灯泡。老师已经回去，整个校园空荡无人，那天晚上，大家就围坐在那里，直到天快黎明十分，才懵懵懂懂睡去。

       至于从宿舍北面操场那边的窗户上，晚上有时突然冒出一张脸来，已经多次发生。我依然被所有校负责人斥为一个多事的人，“就你爱管闲事”已经成了我的代名词。

      其实，我也知道，社会治安不力，学校又靠街道极近，小纰漏甚众。然，为人师范之败类，也不乏其人，其伪装之巧，也令人叹为观止。在那样的环境里，我只能以一己之力，在黑夜里像一条孤独的狗，点着劣质的烟在操场上转悠。

       有女生告诉我，曾经有为人师表某某者曾经给她送些小礼物，或者给她谈“人生”谈“理想”，态度之暧昧，其心不善，令人讨厌。那样的环境那样的时代，我只能像一个见不得人的暗探，在他们可能出现的地方逗留，发出咳嗽，点燃纸烟，提醒我在，用这样的方式护着我的学生。

        这些事已经过去多年，近又遇见当年那些学生。她们已经年逾天命，回忆当年，皆云幸得老师护佑。我深以为惭愧，为人师表，我之职责。

      至于那些犬彘不如者，竟对女生图有异心，较之校外荒野，更为可怕，人人可诛。我之巡察只行本分耳，无他。然，忆及当年事，犹后怕。至于现在，学校条件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有监控有安保，余心甚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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