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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文请见：《故乡遗情录》连载之十七）
十八、好事多磨
大哥终于考完了，就在我女儿现在就读的小池镇中进行考试的，前后三天，可是在等待的日子里，大哥还是抱着“一颗红心，两种准备”的思想，整个暑期一天都没有拉下，天天和村里的少壮派们一样摸爬滚打，参加着集体劳动，浑身晒得黑黑的，在我们穷苦家里，十五岁已经是大人了，和村里其他同龄的伙伴相比，大哥似乎更成熟，更懂事，为家里增加微薄的工分，没有任何怨言，事实上在集体劳动过程中，有的人已经在称呼大哥为大学生了，那口气绝对不是戏谑的，而是充满了尊重。 可是直到八月中旬，依然没有录取通知书的到来，我发现父亲的烟抽得越来越凶了，母亲的额头上又新增添了几道皱纹，尤其是当乡邻纳凉、闲话、称呼大哥为大学生时，母亲总是默默的走开，而父亲却又唉声叹气，一杆旱烟引子熄了点点了熄的不曾离手离口，听说哪里哪里的学院录取了什么学生的，就竖起耳朵来，打听得一清二楚，每每却又揪心失望，一家人笼罩在阴郁之中，那气氛真的有点压抑，令人窒息，大哥虽说有准备，但是事到临头还是开始紧张起来，刚考完时的轻松这会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父母亲的仔细盘问下，大哥不得不承认考得不理想，最让父母亲不能容忍的是：在高考的紧要关头，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脱离了父母监管的大哥，竟然受不了另外几个同学考生的蛊惑，傍晚时分，一起到外江游泳戏水去了，也是父母亲千叮咛万嘱咐，于困境中还是备齐了高考所需，却忽略了孩子的天性，并且因为农忙，集体是不容许缺工而失去了掌控，大哥的身体一向很棒，却不知道无论天气多么的炎热，江水依然冰凉，又因为贪图凉爽，江堤上，夜风下呆立太久，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烧，离家在外，又不知道如何处理，次日硬撑着进了考场，成绩终于差强人意，大哥考塌了两个科目，但在我们家不吝于塌了天，父母亲常为此懊悔不已，爷爷那时虽然守着湖畈，看上去对家里的事甩手不管，其实对大哥考学的事热衷的很，这也算是贫寒家庭的群策群力罢。 总分终于出来了，送成绩单的是本校老师，大哥仅仅差了三分未达到录取分数线，大哥急昏了头，父母亲完全乱了方寸，手足无措。还是看湖守夜回家歇脚、闷声不响的爷爷关键时刻出了个主意，父母因为只顾着懊恼，一时倒给忘了，原来早在高考前，爷爷就趁奇人心情好的时候，闲聊过大哥高考的事，说也奇怪，奇人最怕别人在他面前提起高考，谁都知道其中厉害，可是爷爷和他谈这件事的时候，奇人却能安静的听，没有半点烦躁，并且就他以前考试的经历以及注意的事项都一股脑告诉了爷爷，爷爷就将奇人说的话原封不动转给了父母亲，以大哥平时的表现，本来是不会让人很担心的，爷爷一天书都没有读，也只是好奇，侧面打听一下，没有想到会歪打正着，奇人的高考心得竟然也能助大哥一臂之力，奇人讲别的虽然没有多大的用途，可是关于阅卷查分的事一下子使爷爷来了灵光，大哥那天因为落榜打击，情绪低落，一个人关在房间蒙头大睡，外面的事也是瞒着他的，父母亲和爷爷商量后，决定暂时不告诉大哥和村里人，偷偷的进行，就是没有查出名堂来，大哥也已经接受事实，后面再复读或者离校也就另行磋商了。 事不宜迟，父亲带上大哥的成绩单，就去了八里开外，大哥的班主任周老师家，周老师家我也知道的，和我外婆家隔了一垄稻田，他们是属于分路公社的，和大哥去外婆家时，是要经过周老师家门口，有时还顺便去他家串门玩耍，周老师也来过我家进行过家访，高高大大，一张国字脸，两道深浓眉，所以我也认识的。 大哥的成绩还是没有瞒住众人的悠悠之口，不知道是谁说出去的，才半天时间，整个村子里子的人就都知道了，虽然于他们来讲，明天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但我还是从他们的话音中听出来了幸灾乐祸的成分，原本就因为超支抬不起头，遭到不少人攻击诋毁，还有少数极端人物的打压，这回又让他们抓着了“把柄”，说出来的话就是三伏炎天，都充满了寒气。 父亲是深夜才到家的，那个晚上，除了大哥之外，一家人都难以入眠，爷爷还是去了湖畈，两个小妹妹看着愁肠百结的母亲发呆，我和二哥也不敢大声讲话，闷在一边，父亲回来时，我们全都象服用了兴奋剂，个个来了精神，围坐在一起听父亲对母亲述说复查考卷的事。我们本来就不懂，可是因为牵涉到大哥的重要的事，我们除了好奇，还是倾尽了极大的关注。 父亲找到周老师后，周老师也感到大哥的成绩很意外，于是带着父亲就去了校长家，由于离录取分数线仅三分，没有犹豫，校长也同意了复查考卷的方案，并且约好次日见面的地点，一起去县文教局，向上级提交复查考生试卷，校长又安排周老师将大哥平时的作业和高中期间所有的模拟考试试卷和成绩整理出来，作为优秀考生复查理由和证明，而校长则临时向县文教局起草复查报告，这样一来，也就师出有名了。 恢复高考后，各级部门对于高考以及教育给予了足够的重视，文教局的工作人员在看了复查报告和学生平时的表现后，经过紧急磋商，一面向地区教育局汇报，一面决定由副局长挂帅成立复查阅卷小组，调出大哥高考试卷，进行全面复查，还没有来得及安排三个人的住宿，就接到了黄冈地区教育局打来的电话，复查的事开了绿灯，事后才知道是地区教育局局长亲自打来的，指示要求：实事求是，宜速办理，如果查实有误，立即更正，并与招生办联系录取事宜。 大哥的试卷果然出了差错，一道数学题12分，大哥做得全对，阅卷老师就只是打了个勾，却忘了添分，在复查老师全面的验证下，每个人都给予了确认，好事多磨，大哥终于有惊无险的挤进了恢复高考第二年录取大学的那趟加班车。 喜报也于一周后就送到了家里，全家人一扫近期布满心中的阴霾，推倒压在心头的巨石，长出了一口气，父亲更是笑逐颜开，买来了一封就是过年都没有买过的那么长、那么烈性的鞭炮，炸得十里八乡都能听见，纷飞的彩屑漫天飞舞，比迎春花还要灿烂，比蝴蝶还要多姿，母亲的嘴始终没有合拢过，脸上笑成了一朵花，这是我见到母亲最久、最美也最开心的笑容，随喜的乡邻挤满了空旷的道场，比开群众会还热闹十倍，乡亲们也抽上了在我家只有在过年才能见到的待客的卷烟，母亲在发烟的时候，手一直在抖着，有的掉在了地上，也毫不在乎，那分激动无以言表，我们兄弟妹妹们也是兴高采烈，在人丛中钻来钻去，端茶倒水，不亦乐乎。要知道现在大学生多于牛毛，可是那年月却是极为稀少的，我大哥一个学校应届毕业生一百多名，考上大学的也只有我大哥一个人，在他们学校，在我们家乃至在我们村，历史上就是第一位凭自己努力考上大学的，那个晚上，很多人是聊到深夜才回家休息的，全村人都在分享着我们家的喜悦。 为了感谢地区教育局和县文教局领导的“实事求是，客观公正”的工作作风，在填写志愿时，大哥毫不犹豫地将“黄冈高中师范学校”作为第一志愿，后来也被该学校数学系xxxx班录取。 虽然那时我家还是赤贫，好强的父母亲依然决定置办几桌特别的酒宴，以谢亲朋师长，我清楚的记得那是在大学开学之前。作者简介：余建新，微信名野渡舟横 ，湖北黄梅小池人，中共党员，退伍军人，文学爱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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