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蔡杰、陈飞燕、张伟、童琳。
近期有不少人感慨00后是“生于非典、考于肺炎”，其实对于所有在校生来说，2020年的寒假都可谓是“非典型”。疫情之下，学校无法如期开学，学生们的学习怎么办？教育部提出的“停课不停教、停课不停学”，给广大师生以及更广大的家长们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目前全国上下掀起了在线学习、远程教学热潮，从地方教育主管部门到学校，再到各类企业纷纷开放线上教学资源平台，组织师生开展在线教学。“在线教育”究竟仅仅是为保证疫情防控期间学生学习进度而伸出援手的权宜之计，还是将会撬动教育体制深层次改革的一个新支点？
一、在线教育成为教育系统防疫抗疫的重头戏
（一）教育部门在行动！
1月27日教育部正式发布《关于2020年春季学期延期开学的通知》，要求部属各高等学校、地方所属院校、中小学校、幼儿园等学校适当推迟春季学期开学时间。但是“停课不停学”，随着常规寒假接近尾声，教育部又连续发布了若干个相关文件要求教育系统做好肺炎疫情防控工作，“在线教育”成为重头戏。
2月4日，教育部印发《关于在疫情防控期间做好普通高等学校在线教学组织与管理工作的指导意见》，要求采取政府主导、高校主体、社会参与的方式，共同实施并保障高校在疫情防控期间的在线教学。同时组织中国大学MOOC、学堂在线、智慧树网等22个在线课程平台制定多样化在线教学解决方案，免费开放2.4万余门在线课程。
2月7日，教育部印发《关于疫情防控期间以信息化支持教育教学工作的通知》，明确提出改善网络支撑条件、提升平台服务能力、汇聚社会各方资源、采取适宜教学方式、优化教育管理服务及强化网络安全保障等六项工作任务。
各省市教育主管部门也在第一时间跟进相应举措：
一是所有省市均发布了开展在线教学的文件，重点是针对中小学校在疫情防控期间开展网络教学的指导意见和高校开展教学工作的要求。
二是统一组织在线教学。如江西省教育厅统一安排全省中小学生在线上课，通过30个电视频道，分不同年级、不同学科、不同版本在24小时内循环轮播，同时将各版本教材和各学科文字作业制作成电子版上传 “赣教云”。
三是整合开放线上教育平台资源。如浙江省宁波市教育装备中心通过“甬上云校”加推132节公益数字课程，包含小学、初中、高中的学科辅导及职业生涯规划等素质类课程。
四是组织名师录制优质课程。如江苏省教研室组织省内特级教师、正高级教师、市级以上学科带头人录制初三、高三年级主要考试科目的课程。
（二）各级学校在行动！
以清华、北大、武大等为首的国内知名高校也相继发布了在线教学实施方案，各大中小学（幼儿园）全面启动在线教学准备工作，以维持教学秩序、保证教学质量。
一是统一组织和部署工作。各级各类学校相继出台紧急应对方案落实停课不停学工作，动员教师、学生、家长共同参与，鼓励以“家校联动”形式指导学生居家自主学习。
二是开放并利用在线教学平台。各级各类学校利用自有、专有或第三方教育云平台开展线上教学，其中，中小学（幼儿园）主要依托各省、市专有在线教育云平台；少数一流高校主要借助自有平台，如清华的雨课堂软件平台，浙大的学在浙大课程学习平台；绝大多数高校则选择使用蓝墨云、腾讯课堂、学习通等第三方教育云平台。
三是组织教师做好在线教学准备。学校安排教师提前投入工作，组织开展在线教学培训，使教师掌握直播、录播、慕课、SPOC等不同在线教学方式以及在线备课、在线教学、在线答疑、个性化辅导等教学技能，同时安排技术人员为教师提供技术指导服务，确保在线教学的顺利开展。
四是关注条件缺失学生，确保“一个都不能少”。针对部分有困难难以实现居家在线学习的学生，清华、武大等多所学校已提出为疫情期间困难学生提供资助，并开通了网上资助申请通道，同时制作预案、调整教学安排，加强后续一对一的学业辅导。
（三）相关企业在行动！
全国专业教育机构和互联网公司纷纷加入这场在线教育接力，以赠课、捐课等形式免费向学校、师生开放资源平台，并提供数据、技术应用、培训服务等支持。
一是免费开放和供应课程资源。超星尔雅、高校邦等在线课程平台响应教育部号召，免费开放的在线课程覆盖本科12个学科门类、专科高职18个专业大类。好未来、新东方、作业帮等专业教育机构也免费开放了旗下大量网课、题库等内容资源。
表：国内部分企业面向在线教育的捐赠情况
二是整合资源与开放平台。互联网公司整合已有课程资源在平台开放，如支付宝“小宝教育”整合了学而思、新东方在线等平台的课程，推出在线教育专题页面；新浪教育整合全国教育机构免费课程，上线“全国公益课程导航平台”。教育信息化公司则开放在线教学平台，在视频录/直播、线上课堂记录、线上教学评估、线上学习监控等环节提供软硬件服务，如科大讯飞为教师提供远程教学和课后作业辅导服务，钉钉 “在线课堂”功能免费开放给全国大中小学使用。此外，抖音、快手、斗鱼等视频直播平台也开通了在线教育服务。
三是提供技术与教师培训服务。重点围绕智慧课堂、远程教学等平台提供技术咨询服务，如翼鸥教育每天滚动提供5场在线教学培训，帮助教培机构将线下课程平移到线上。
二、疫情成为在线教育发展及教育改革的“试金石”
疫情爆发后，在线教育系统能够大体填补线下教育的“缺失”，体现了我国近些年来在线教育发展的沉淀和成效。但系列问题的出现也反映了我国在线教育在发展中与体制内教育融合的深度不够，教育整体改革也相对滞后。
（一）在线教育发展成效
近年来，基于中国创业及互联网迅速发展的优势，我国在线教育发展领先全球。2013年是在线教育元年，此后全国大量资本开始涌入在线教育领域、众多在线教育公司及产品诞生。目前，我国已经成为全球在线教育规模最大的国家，2018年我国在线教育市场规模超过2500亿元，同比增长25%，近些年年均增速超过20%，付费用户数达1.35亿人并仍保持持续增长态势。
国家也在全面推动教育信息化发展，通过“三通两平台”建设，初步实现宽带网络校校通、优质资源班班通、网络学习空间人人通，当前全国各类学校的信息化设备覆盖率已经达到100%。线上课程建设也快速推进，截止到2018年底，全国已上线12500门慕课，学习人数共计2亿多人次，位居全球第一。课程也从公共课、通识课逐步拓展到专业基础课、专业课和实验课，建立起覆盖所有专业门类的慕课体系。
同时，VIPKID、猿辅导、51Talk、一起作业等教育独角兽及明星企业相继出现，在线教育公司及产品不仅已全面涉及K12教育、职业教育、高等教育等全教育领域，也从教学内容生产、内容传授及教学、考核评定、招生、教学服务、教学组织管理等全环节对传统线下教育进行创新、颠覆，已然成为了我国教育业态创新的引领者及教育改革的最主要推动者。也正是这些教育科技型企业成为本次疫情“停课不停学”实施的主力军。
（二）传统教育理念下的在线教育终成“候补”
尽管此次疫情给我国在线教育发展提供了可遇不可期的巨大机遇，但也从另一个层面暴露出传统教育理念指导之下身份“候补”的在线教育自身存在的痼疾。比如很多在线教育平台的技术支持还很薄弱，无法承受大量师生同时在线教学；优质的线上课程、教师等资源相对匮乏，短时间内要将大量线下课程转化为线上课程几乎难以实现；多数在线教学组织的个性化、数字化不够，尤其体现在教学过程的质量监测、学习评价等方面，家庭、家长的参与度普遍较低，导致教学实施效果参差不齐。可以预见的是，这场疫情“大考”必将掀起国内在线教育市场新一轮的创新潮流和行业洗牌，而在此过程中，有关部门唯有同步推进教育体制改革的进一步深化，才能从根本上解决如下四个深层次问题。
一是在线教育向体制内渗透不足，市场化改革仍有待推动。中国大部分教育资金流入了正规体制内学校，这种集权式体系的准入门槛对于创业公司来说比较高，教育企业需花费很大精力进入公办体制院校，而面向学习者的课外辅导市场进入门槛相对较低，用户规模和市场空间也十分巨大，在C端市场消费习惯逐渐养成的背景下，无论是企业创业还是资本投资意愿，当前中国教育科技企业的产品及服务还是主要集中于市场化程度更高的课外辅导类，在客户选择方面也以面向C端为主，仅教育信息化企业及一起做作业网等少数企业真正进入公办院校体系内。
图：我国在线教育产品市场化程度
二是在线教育公司的发展仍受制于相关制度约束及场景限制。当前大量在线教育公司的产品及服务受限于相关教育制度，不仅很难进入到公办学校体系进行试验应用，即使部分市场化产品也很难突破相关的制度约束，这些也阻碍了在线教育及我国教育业态创新。
三是学校教育、家庭教育、社会教育尚未有机结合。当前我国教育仍以学校教育为主，家庭教育、社会教育仍比较缺失，此次疫情将此类问题进一步“放大”，诸多家长开始反思并开始愿意花更多时间参与孩子教育，全国也开始反思当前社会教育、公民教育缺乏的问题。
四是我国教育改革仍滞后于经济社会发展的需要。我国教育的发展及改革始终滞后于产业、经济，尤其是学校教育改革滞后于市场化教育改革，学校教育的“两张皮”、“教育产业脱节”、“创造力、个性化缺失”等问题持续存在，教学方式方法改革及教学质量全面提升仍面临巨大挑战。
三、对未来教育改革的四点畅想
目前全球已进入到新经济时代，新一轮的科技与产业革命加速来临、创新创业空前活跃，人类的生产、生活方式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新经济时代呼唤新经济教育，与传统工业经济时代规模化教育相比，新经济教育除了教授学生专业所需的基本知识及基本技能外，更加注重借助各类信息化科技手段及个性化培养，培养学生的创新创业精神、实践应用能力及国际化视野，培育真正能不断适应新经济发展及变化的复合型人才。但无论是在应用新一代信息技术，还是在应对新的经济发展形势方面，全球教育的反应与变化都是明显滞后。
我国在深化教育体制改革过程中，如何推动教育理念、教育方式和教育机制的创新发展，如何全面建立起与新经济发展要求相适应的新型教育体系？我们认为至少要关注如下四点：
一是推动学校教育市场化进程，让更多优质教育机构参与学校改革创新。“十年树木，百年树人”，学校的教育不能仅仅是跟随当前的经济社会发展，而要更加超前。在线教育只是推动教育形式革新的主要力量之一，在新一轮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浪潮下，还有更多的教育科技代表着更先进的教育生产力。而当前的传统体制内教育市场的开放程度远远不足，仅小部分市场化教育企业的服务能够真正进入到公办院校体系内。根据国家教育经费总投入和国内居民教育、文化和娱乐支出费用，传统体制内教育市场仍有1万亿元以上的市场空间。国家应该在教学环节、管理环节、运营环节等方面出台相关专项意见，支持更多优质的教育科技公司进入传统教育体制，探索企业与政府平台联合建设运营区域互联网教育平台、公司。同时，各类学校也应该以更加积极的心态拥抱在线教育及各类教育科技，从完全的应用者向参与者、发起者转变，借助天然的资源优势积极参与新经济时代的教育改革及创新发展。
二是进一步支持在线教育产品应用于学校，全面推动教学改革及质量提升。当前我国教育改革的重点之一是全方面提升教育教学质量，如何推动现有教育教学方式改革、激发全体学生学习兴趣和潜能，真正提升人才培养质量是关键之一。我国在线教育及教育科技公司主要集中于早教、K12、语言学习、出国留学、技能培训、兴趣教育、教育信息化等领域，大都以推动教育教学方式变革及资源均衡化为使命，大量技术、产品虽仍以市场化教育培训为主，但进一步放开体制内市场后能够快速应用于现有教学改革。
推动在线课程建设、教育直播应用及个性化学习需求的自适应学习技术应用等，推动教学方法由传统的单一灌输式、一刀切式向互动式、翻转式、项目案例式等转变；推动翻转课堂、线上线下融合教学改革，促进师生角色与关系由原来的以师为尊、教师单向灌输向师生平等、互助，共同学习成长转变；建立相应激励和绩效机制，进一步调动教师参与在线教学积极性，更多借助计算机、智能移动设备以及网络开展在线教学，促进教育资源多元化，让学生们享受更多全球各领域优质的、低价的教育资源，教学内容也由原来的教材纸质、内容系统、更新滞后及进行简单知识经验教授，转向数字化资源、随时更新、传授前沿信息技术及注重能力素质培养；建设互联网大学，在高教资源相对薄弱地区探索创办以城市为主体的互联网大学。
三是支持地方开展在线教育新场景及新制度建设，鼓励教育科技型企业发展。教育行业一直是我国创业最活跃的领域之一，但也面临着诸多的制度障碍，不仅无法共享、链接现有院校数据、资源、设备，更难以在院校中开展新场景教育教学试验。只有做好教育领域的新经济制度创新，才能让更多优质教育机构、产品参与到我国教育改革创新发展中来。
例如，在市场准入制度方面，从事在线教育企业被要求配置线下教学用地、在线课程类产品难以获得权威性认证等，应针对在线教育模式的特殊性在办学条件、运行管理给予分类管理。再如，在推动互联网大学及公共智慧教育平台建设方面，市场化机构及资本受限于国有资本相关制度而参与较少，全国公共智慧教育平台运行活力整体较差，应探索更灵活的运营模式及机制，让更多优质企业尤其是独角兽企业参与区域性整体教育平台载体建设。再如，在新场景构建方面，很多院校及区域虚拟教学、智慧教学、翻转教学等成效差，不愿意为优质教育科技公司提供各类教育教学新场景试验，国家及地方应针对教学组织、学生管理等环节选取若干地区、院校进行教育教学新场景试验。
四是依托在线教育手段进一步推动学校教育、家庭教育、社会教育融合发展。教育需要全民参与，良好的教育环境离不开学校教育的主导、家庭教育的配合，以及社会教育的支持。学校、家庭、社会三者应统一教育理念、形成合力，才能为学生提供体系化、高质量的教育。当前，家长能够主动参与的家庭教育普遍不足，其中缺乏相应参与手段是重要原因之一。而在线教育的相关教学方式为此提供了可能，使家庭、家长能够通过网络化、分散式、数字化方式，借助各类在线教育产品服务，查看、监督孩子学习进展并积极参与到其中。如各类K12各类作业类APP搭建了教师、家长、学生之间沟通交流桥梁，少儿在线英语、编程等学习类产品让家长花更多时间共同参与孩子教学。我国应该加快新型教育体系顶层设计，通过借助在线教育及相关教育科技，推动教育教学从以班级授课制为核心的学校教育向学校教育、家庭教育与社会教育相结合转变。
作者：长城商学院
蔡 杰 合伙人、长城商学院院长特别助理
陈飞燕 教育咨询副总监、长城商学院副院长
张 伟 长城商学院教学主管
童 琳 长城商学院学工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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