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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得枯荷听雨声

留得枯荷听雨声

《名作欣赏?文学研究》

  摘要:荷花是中国诗歌史上一个重要的原型意象,李商隐在秉承这一意象的传统文化内涵之上,又进一步丰富和发展了其审美意蕴,它是解读商隐其人其诗的一个独特的艺术符号。
   关键词:李商隐荷花意象传承发展
  
  荷花是中国古代诗歌中一个重要的原型意象。“原型意象是一种记忆的沉淀,一种铭刻,它由无数类似的过程凝聚而成。”①当某一事物在一个民族的集体无意识中被反复强化,并成为这个民族的精神的和文化的某种象征的时候,它便成为原型,体现在诗歌等文艺作品中即是原型意象。原型意象“是精神的文物,是人类的种族的记忆”②。荷花意象在古典诗歌中既与美相关联,又与爱情相交通,还与理想相契合,并与佛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李商隐对荷花情有独钟,荷花意象在他的诗中反复出现,其精神和文化内涵也得到进一步的丰富。本文将就李商隐诗对荷花原型意象的传承和发展进行梳理和解读。
  
  一、香荷——美的主体性观照
  
  荷花生长于湖泽池塘之中,在清清涟漪的濯涤和映衬下,其叶愈显苍翠,其花愈彰清丽,因此历来受到人们的喜爱,被看作美好高洁的事物。荷花与清水相映,花与水貌可人而性柔媚,因此又和女性尤其是美人联系在一起。荷花之实曰莲子,与“怜(爱)子”谐音,故莲荷又象喻着爱情。荷花意象最早见于《诗经》:“山有扶苏,隰有荷华(花)”(《郑风?山有扶苏》),“彼泽之陂,有蒲与荷”《陈风?泽陂》),长有荷花的池塘旁边,是少男少女谈情说爱的地方,诗中的荷花已有了兴象的意味。屈原《离骚》有“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之诗句,屈原自比为美人,集芙蓉为裳,则有兴寄的一面,暗示男女爱情,以托喻君臣(楚怀王和屈原)之关系。“荷衣兮蕙带,?而来兮忽而逝”(《少司命》),荷衣蕙带赋予“美人”以纯洁高雅的气质。先秦诗歌之荷花意象,铺就了美物——美人——爱情这一基本意象线索;但,这一时期,尚未形成有意识地使用这一意象的风气。建安才子曹植《洛神赋》,以荷花借喻他理想中的洛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东汉末有“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古诗十九首》),晋代有“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子夜四时歌?夏歌》)。唐朝诗人王勃在《采莲曲》中写道:“牵花怜共蒂,折藕爱莲丝。”王维的《山居秋暝》里有“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的诗句,绘声绘色,清丽脱俗。王昌龄的《采莲曲》意境最为美妙,堪称绝唱:“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乱入池中看不见,闻歌始觉有人来。”李白所作《折荷有赠》云:“涉江玩秋水,爱此红蕖鲜。攀荷弄其珠,荡漾不成圆。佳人彩云里,欲赠隔远天。相思无因见,怅望凉风前。”辞采华美,叹惋凄恻。在李商隐之前,诗歌对荷花意象的表现还停留在简单的摹状、比兴阶段。
  真正将荷花意象大量运用于诗歌之中者,当推李商隐。在李商隐笔下所描写的众多花卉中,荷花可以说是他最为倾注深情的一种。在他的诗中,荷花代表最美好的事物,是情的化身。他对荷花的喜爱几欲达到如醉如痴的程度。“危亭题竹粉,曲沼嗅荷花”(《闲游》),这是他年少闲游之作,荷花在他的诗中也还仅仅是外在于诗人的普通花卉而已,他对荷花的欣赏其实是对美的事物的欣赏,站在物之外以观物,“物”(荷花)与“我”终究是“隔”的。这里的荷花意象并未突破《诗》《骚》的既有传统,谈不上创新。“园桂悬心碧,池莲饫眼红”(《寓目》),红莲是他笔下最亮丽的景物。“诸生个个王恭柳,从事人人庾杲莲”(《行至金牛驿寄兴元渤海尚书》),这里的“莲”是“才美”的代称。“红莲幕下紫梨新,命断湘南病渴人”(《寄成都高苗二从事(时二公人事李商隐座主府)》),“红莲”是李商隐对幕主的美称。“渚莲参法驾,沙鸟犯勾陈”(《陈后宫》),“渚莲”指代陈朝后宫佳丽。“裙衩芙蓉小”(《无题》),“芙蓉作裙衩”(《无题二首(其一)》),芙蓉是装点女孩子衣裙的图案。“镜槛芙蓉入,香台翡翠过”(《镜槛》),芙蓉是指女子姣好的面容。可见,李商隐常常用莲荷称誉自己喜爱的美物或美人。
  李商隐诗对荷花意象的开拓之一,是将荷花这一“物”高度主体化,在这些诗中,荷花不再是外在于“我”的“物”,而是“我”的化身,也即“情”的符码,爱的至境。在这里,“物”(荷花)与“我”是不隔的,二者是相通的。
  都无色可并,不奈此香何。
  瑶席乘凉设,金羁落晚过。
  回衾灯照绮,渡袜水沾罗。
  预想前秋别,离居梦棹歌。
  (《荷花》)
  这里完全把荷花当作一个多情的美人来写,那塘中盛开的香莲是美人摆下的瑶席,在款待诗人的到来,诗人为之动情,竟至从黄昏到夜深流连而不忍去。这是一场美丽的偶遇,然而又是那么短暂,乃至于“方当欢会之时,已先愁离别了”③。有人把这首诗看作“艳情”④,并非没有根据,它是把荷花作为美人来写,亦花亦人,情是花之神,花是情之形。诗人咏荷,实乃咏情,叹爱之美艳而易逝。李商隐许多咏物诗都体现了这个特点,即将物“主体化”,这又较将物“拟人化”高了一层,拟人化毕竟有所喻托,“物”是物,“我”是我,相类而不同;“主体化”则“物我”一体,或曰“物”与“我”是平等的主体,“我”可与“物”(相爱美人)倾情。何焯《义门读书记》云“其中有一义山在”,实为不谬矣。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
  (《暮秋独游曲江》)
  这里的恨其实是爱,有因春情萌动而生的爱的幽怨,有因人生薄暮而生的爱的怅惘,从生到死,对爱的真情不会泯灭。伴随着荷叶而生的春恨、秋恨,正是诗人执着于爱的追寻和爱的难以长久引发的慨叹。荷恨之春生秋成,寄寓着生命主体对爱的过程的独特体悟。
  浮世本来多聚散,红蕖何事亦离披?
  (《七月二十九日崇让宅宴作》)
  荷花(红蕖)有开有落,本是自然现象,可是由于“他把自己的灵魂赋予所咏的景物、事物或历史人物,使它(他)们带上强烈的象征色彩,在很大程度上和作者融为一体,甚至成了诗人的化身,使诗歌形象呈现出物我不分的状态”⑤。李商隐诗将自我的灵魂融入荷花意象之中,使其成为主体生命情态的观照,这是李商隐对荷花意象的重要发展。
  
  二、枯荷——生命的共感
  
  多数情况下,人们喜爱含苞欲放的初荷、迎日盛开的红莲、象喻爱情的莲子,很少有人去注意、欣赏深秋的残荷、枯荷、败荷。李商隐却以独特的视角,将残荷、枯荷、败荷纳入诗歌意象之中,赋予它们以新的审美内涵,这是他对荷花意象的进一步开拓。
  枯荷意象有时是社会衰败的观照,如:
  弱柳千条露,衰荷一面风。
  (《登霍山驿楼》)
  诗人在刘稹之乱时,登霍山驿楼,“四望萧条,民物凋耗之景”⑥,风中衰荷是藩镇之乱带来的社会凋敝的观照,也是整个晚唐趋向衰落的观照。
  有时是爱妻亡故后,诗人内心孤寂、失落的观照:
  西亭翠被馀香薄,一夜将愁向败荷。
  (《夜冷》)
  诗人对爱妻王氏一往情深,王氏的不幸早逝,使李商隐失去了爱的温馨,在月夜徘徊于他与爱妻生前流连的西亭,“月中绕池而行,惟闻风吹砧竹之声。盖翠被余香,人已久别,故终夜绕池也。”⑦那些在秋天到来时被风霜摧败零落的荷花形象,是最能感动人心的。与初日芙蓉、清水芙蓉的明艳、妖媚、雅洁相比,莲荷香销叶残时所独有的萧瑟空灵之美,更能体现出它动人的韵致。秋风秋雨中的衰荷、败荷、枯荷,给人的是衰飒之感,化为诗歌意象,则蕴含着对生命的衰老、美的凋残、爱的失落的悱怨感伤。
  李商隐诗最有价值也是最重要的贡献,是将身世之慨融入枯荷意象之中。写残花的诗在唐诗中并不少见,但大多或单纯表现怜花惜花的情绪,或消极抒发及时行乐的感慨,很少能像李商隐这样把咏物与身世之慨结合得天衣无缝,表现的情感又是如此哀怨动人。对枯荷的咏唱,其实正流露着对美好事物深切的流连。
  竹坞无尘水槛清,相思迢递隔重城。
  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枯荷听雨声。
  (《宿骆氏亭寄怀崔雍崔衮》)
  诗人宿骆氏亭,深夜陪伴他的只有雨打枯荷之声,这声音也只有永夜不寐的人才能听到。枯荷听雨——岂止是寂寞无聊!先就已遭秋霜摧残,早已不堪任何打击,偏偏又逢连绵秋雨。物动于情,情附于物,情景相生,引发了诗人“多少身世之感”⑧。雨中枯荷之所以能使诗人产生共感,显然是由于自己与枯荷有着相类的遭遇和处境,这雨中枯荷分明是自况。在政治上,李商隐生活在宦官专权、党人倾轧的时代,加之他“内无强近,外乏因依”(《祭徐氏姊文》),进入仕途之路本就充满坎坷;进士及第后,本无党争观念的商隐,又被卷入了党争的旋涡之中,在政治风雨的夹缝中,从未得志,常年寄人篱下,漂泊无依,为人所不容,一生穷愁潦倒,抑郁悲苦,是党争的牺牲品。他的爱情经历也很不幸,年轻时就已尝到失恋的苦果,后来得以与王氏结为连理,但这美满的爱情与婚姻没有持续太久,商隐正值壮盛之年,王氏便一病而亡,商隐的感情生活又一次遭受重创。所有这些,使这位深情绵邈的诗人始终处在一种“远离孤独的游离心态”⑨,而眼前的枯荷雨声使这一心态在短时间内迅速彰显、放大。诗人面对枯荷,自然别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受,对枯荷的怜赏,又何尝不是诗人的自我怜赏呢?这首诗“将怀念之情和冷落的身世之感融成一片”⑩,枯荷意象“所托寓的主要是诗人独特的境遇命运、人生感受和精神意绪”[11]。当他只身一人转徙于人生旅途之上,一种难与人诉说的孤苦和他人难以理解的孤寂,像巨石一样压在他心头,他惟能在这枯荷听雨的方式中,品味咀嚼着人生的辛酸,缓缓地悄无声息地释放着心头的苦闷与沉重。
  世间花叶不相伦,花入金盆叶作尘。
  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
  此花此叶常相映,翠减红衰愁杀人。
  (《赠荷花》)
  荷叶与荷花命运休戚相关,生死与共,荷花的荣枯之中投射着诗人的身世遭际。美好的荷花,本应常驻芳于人间,长留存于世界,怎奈风雨无情,最终摆脱不了红衰翠减、香销玉殒的结局。他笔下时常出现的“枯荷”意象,尽管红衰翠减,但仍余芳犹存——“孤莲泊晚香”(《崇让宅东亭醉后沔然有作》),以最后的一丝微弱力量来与恶劣的环境抗争,虽然这抗争并不能改变自己的悲剧命运。这令人于“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慨叹之外,又生一种“此爱绵绵无绝期”的珍爱之情。“他并非怀着病态心理去欣赏迟暮衰残的事物,而是怀着对生命、青春、时间的无限珍惜依恋去歌咏上述事物,因而读者从诗人的迟暮衰飒之慨中感受到的正是对人生的珍惜流连,是对美的事物消逝衰减的哀挽伤感”[12]
  李商隐所创的枯荷意象,在后来的文人诗词中经常出现,莲荷的香销叶枯这一自然现象往往容易引发文人对生命有限而自然永恒这种强烈对比中的感伤情怀,他们在对枯荷的吟咏中,伴随着对生命的思考和追问,不应简单地看作是消沉落寞情绪的表现。文人们在对枯荷、残荷的品鉴中,更多的是唤起对往昔美好生活的追忆,对美的留连与珍视,体现的是对生命本身的关注,体现的是一种人文的终极关怀。“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李?《浣溪沙》),“红耦香残玉簟秋”,“花自飘零水自流”(李清照《一剪梅》),这是由荷的凋残而引发的对美的易逝的担忧与悲愁。可见,商隐诗的枯荷意象对后世诗词的影响是深远的,这一意象所涵盖的慨叹青春易逝、追怀美好生活,以及虽带忧伤而仍执着于人生的精神,奠定了枯荷意象的审美趋向。
  
  三、白莲——精神的皈依
  
  李商隐诗中有一些莲花意象与佛教有关。莲花与佛教有极为深厚的渊源。印度是佛教的发源地,而莲花在印度佛教中有特殊的宗教寓意。佛教所宣扬的从此岸到彼岸、从尘世到净界超脱苦难的过程,正与莲花之出于淤泥而无比高洁非常相似,故佛教便赋予莲花以宗教意味。佛教的“净土”思想,追求纯洁洁净,把莲花当作洁净的化身。《智度论》称:“世尊身好,尘不着身,如莲花叶不受尘水。”佛教传说中带有圣洁母性的观音菩萨正是坐的莲花,所以佛座也叫“莲座”“莲台”,以象征超凡脱俗和崇高的境地。随着印度佛教传入中国,莲花的宗教意义也相随而来,并与中国诗歌与文化结合,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封建文人士大夫。
  李商隐那些与佛教有关的莲花诗多是表达对佛家宣扬的超脱境界的追求,以期得到心灵的安慰和精神的解脱。在唐代社会,士大夫阶层与佛教总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李商隐的信仰佛教主要始于大中五年(851)其妻王氏死后[13],入东川节度幕时期。爱妻的不幸早逝,给商隐精神上以前所未有的巨大打击。长期的漂泊天涯的幕府生涯,宦途的无数曲折,在党争中无辜地遭受一次又一次打击,加上悼亡的悲痛,使他在这一时期万念俱灰,身心疲惫,颓废消极的厌世思想占据了主导地位。现实的绝望使他转而虔诚信奉佛教。他与僧人楚公、知玄等有密切交往。《宋高僧传?知玄传》载:“有李商隐者,一代文宗,时无伦辈,常从事河东柳公梓潼幕,久慕玄之道学,后以弟子礼事玄,时居永崇里,玄居兴善寺。义山苦眼疾,虑婴昏瞽,遥望禅宫,冥祷乞愿。玄明旦寄天眼偈三章,读终疾愈。迨乎义山卧病,语僧录僧彻曰:‘某志愿削染为玄弟子,临终寄书偈决别’云。”[14]这一记载可与李商隐在《樊南乙集序》中的自陈相互印证:“三年已来,丧失家道。平居忽忽不乐,始意事佛。方愿打钟扫地,为清凉山行者。”
  知玄为他医好眼疾,只是导致他信佛的一个诱因。更为根本的原因是,“历尽人生沧桑的李商隐发现,只有向佛教,才能求得一种精神的安慰,才能获取一种心理的平衡”[15]
  苦海迷途去未因,东方过此几微尘。
  何当百亿莲花上,一一莲花见佛身。
  (《送臻师二首》)
  这首诗是商隐写给即将去佛寺修行的臻师(生平不详)的。这里的莲花当指白莲,佛教中用白莲作为佛门圣物,象征清净、不染,而且白莲在佛典中有专名,即芬陀利,常用来比佛法。《大般涅?经》:“世尊放大光明,身上一一毛孔,出一莲华,其华微妙,各具千叶,是诸莲华。”他想要摆脱人世的苦海迷津,却找不到办法,也不知到达遥远的彼岸光明世界要经过多少路程,他希望臻师此去早成正果,以超度千百亿陷于苦海者皆达于光明世界,我亦乐在其中矣。虽然这彼岸佛国渺茫而遥远,但毕竟能够给他带来一丝冀求和寄托。佛教“对于在生活中遇到太多的挫折,看到了太多的不平,却又寻找不到真正原因更寻找不到可靠之路的李商隐来说,是有吸引力的”[16]
  白石莲花谁所共,六时长捧佛前灯。
  空庭苔藓饶霜露,时梦西山老病僧。
  大海龙宫无限地,诸天雁塔几多层?
  谩夸?子真罗汉,不会牛车是上乘。
  (《题白石莲花寄楚公》)
  商隐在东川梓幕期间,自己出资在长平山慧义精舍经藏院建石壁五间,用金字勒《妙法华莲经》七卷,并请柳仲郢为写记文,同时写了一些酬寄僧人的诗作,这是其中一首,白石莲花是楚公寺院中用白石凿成的莲花台,这首诗是抒写自己对西山僧人楚公(事迹不详)的怀念。商隐诗中出现的白莲意象,是他在现实中遭受挫折之后,转而向佛门寻求精神寄托,企图借助佛家的彼岸、净界思想来消解现实的压力,获得一种虚幻的安慰。
  在李商隐以后文人士大夫的吟咏中,用白莲比喻“心田”“心地”的清净、不染,从而使莲花的佛教意象逐渐具备了人格化象征内涵:
  根是泥中玉,心承露下珠。
  (李群玉《莲叶》)
  莲生淤泥中,不与泥同调。
  (黄庭坚《赣上食莲有感》)
  谨勿怨谤谗,乃我得道资。
  淤泥生莲花,粪土出菌芝。
  (苏轼《答王定国》)
  开花浊水中,抱性一何洁。
  (苏辙《和文与可菡萏轩》)
  净根无不竞芳菲,万柄亭亭出碧漪。
  (林景熙《荷叶》)
  在这些诗中,莲花意象作为现实中主体观照对象,文人士大夫由它看到了自我本质的东西,于是逐渐由原初的对形体、情韵的审美观照,转而将其人格化。莲花的佛教寓意与中国文人士大夫强调自我修养的儒家精神追求相契合,于是,产生了莲出淤泥而不染的象征意蕴,文人士大夫多用它来寓托高洁之志。北宋周敦颐的《爱莲说》最终完成并确立了莲花人格化象征意蕴。显然,李商隐诗的白莲意象仍停留在其佛教意义阶段,并无人格观照象征意蕴。他只是借用此佛家之物来传达对彼岸、净界的向往,这一意象是他超脱现实的精神皈依。
  综观李商隐诗的荷花意象,或用来喻己,或用以喻人;或以之比发妻,或以之比情人;或寓出尘之想,或言佛家之理。他既秉承了以荷花这一美物喻美人、爱情和高洁的意象传统,又赋予这一物象主体化色彩,并创造了枯荷意象,从而大大丰富了荷花意象内涵。他还通过莲花的佛教寓意寄托自己超脱现实、皈依佛门的理想。总之,荷花意象在李商隐诗中有着独特的审美意味,是解读李商隐其人其诗的一个重要的艺术符号。
  
  作者简介:何光超(1996.9-),河南洛宁人,商丘师范学院中文系教师,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教学与研究,北京大学访问学者。
  ①荣格.冯川译.集体无意识的原型[M].北京:改革出版社,1997,第40页。
  ②傅道彬.中国文学的文化批判[M].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1,第587页。
  ③④叶葱奇.李商隐诗集疏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第220页。
  ⑤[15][16]董乃斌.李商隐的心灵世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第128、246、248页。
  ⑥⑧清?姚培谦.李商隐诗集笺注.转引自冯浩注.王步高,刘林汇评.李商隐全集.[M].珠海:珠海出版社,2002,第210、44页。
  ⑦清?屈复.玉溪生诗意.转引自冯浩注.王步高,刘林汇评.李商隐全集.[M].珠海:珠海出版社,2002,第473页。
  ⑨黄永武.中国诗学设计篇[M].台北:巨流图书公司,1979,第81页。
  ⑩刘学锴,余恕诚.李商隐诗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第12页。
  [11][12]刘学锴.李商隐传论[M].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02,第622、107页。
  [13]吴调公.李商隐研究[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第22—23页。
  [14]宋?释赞宁.宋高僧传[M].卷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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