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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店里的爸爸

中午,爸爸和妈妈出去吃饭,我留下来看店,门铃响了,我回头看,是一个中年男人。

一般来说,顾客女性居多,来的男人基本都是陪女伴一起,而且中午大家都在吃饭,很少有人会在这个时间点来。

别的客人来到店里,先找位置,然后问怎么点餐。他不是,他一进来就恭贺新春快乐,恭喜发财,然后摆弄陈列出来的小玩意,打开陈列手作卡片的立柜,每一个都要拿出来瞧一瞧。抱着对他的好奇,我开口问:“您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呀?”

“我看了文章的!”

“哪一篇呀?”

“《远离手机》,写得真好哦,我的女儿就是太沉迷手机,我想让她多出来走走,多读读书。”说着,他拿出「只生欢喜不生愁」的书签:“我要这些。”

他手中捏了厚厚的一塌,是全部的库存,大概有二十来张。我赶忙说:“这个是书签,您确定要这么多吗?”

他想了想:“那你给我挑一点好吗?我送给我的女儿。”

“她大几了?”

“大一,我想带她来你这儿看书噻,但是她不愿意出门。”

叔叔还在挑,又拿了几张卡片,问:“这是多少钱?”

“八块八一张,”我解释道:“这个是卡片,用来写信啊,写祝福的。”

“我知道!”他塞给我三张选好的卡片:“我女儿的好朋友要过生日了,她正好用得上。”然后又像喃喃自语一样:“她最喜欢画画了,你觉得这个怎么样?”又从柜子里拿出了另外一种手作书签。

我在吧台算钱,往袋子里塞了一个胸针作为礼物,写了一张给妹妹的纸条,大概的意思是:我很欢迎她来玩,很期待和她见面。

叔叔一边拍照,一边说:“我要发给我女儿,诱惑她过来玩。”他笑得可爱,我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起来:“欢迎妹妹来玩呀!”

付钱的时候,叔叔从口袋里掏出现金,因为没有零钱找,我少收了一点。叔叔不同意,又买了两个胸针:“一起付!”

把袋子递给他,他给我看他的手机,上面是他家书柜的记录,跟我说:“这是我家的书,有一万多册咧。”

“这是我的侄儿子,他喜欢看书。这是我另一个侄儿子,他不喜欢看书……这是我的女儿你看,她笑得好开心咯!”

送走这位叔叔之后,我内心生出了很多感动和思考。感动是因为父亲对女儿的爱,他了解女儿的喜好,了解女儿朋友的生日,他用一种温和的方式向女儿表达:我想和你一起出来玩,我期待你可以喜欢上读书。我和这位素未谋面的叔叔通过文字结识,又因为书籍有了遇见。原来不用刻意去给一件事、一种行为赋予意义,只要坚持做下去,相信它,总有一天,它会以不同的形式,不同的时间表现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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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完了别人家的爸爸,讲讲自己的爸爸。

那天妈妈拍了很多我和爸爸的照片,我发了一条小红书:《开店最感恩的人是爸爸》。

为什么有勇气在四线城市开家实体店,当然离不开父母的全力支持。爸爸每天接送我上下班,守在店里,维护和物业的关系,打扫卫生。最近因为打算外出学习一周,爸爸必须学会做所有的饮品和蛋糕。

教爸爸做的第一道甜品是巴斯克芝士蛋糕,他只是第一次做,就比我做得好。他的手掌好大,力气也大,一手硅胶铲,一手不锈钢盆,搅一搅,什么疙瘩都能被消灭。一盆完美的面糊,一口香浓的巴斯克芝士蛋糕。

小时候爸爸是陪伴我最多的人,会将我扛在肩上,摆出起飞的姿势转好多圈。我咯咯得笑,妈妈在一旁气得要命,担心我掉下来。

但是爸爸从没有让我掉下来过。

我们会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我会大声喊:“唐嘉同志!组织需要你啊!”他就正儿八经地回:“我来了组织!感谢组织给我这个机会!”

我会说些无厘头的话,做些无厘头的举动。

比如我会时常对着他伸出拳头,他就回我一个拳头。拳头对拳头,用力,然后放下。除了爸爸,谁都不知道我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

某个中午,我想逃班去看喜羊羊电影。怕妈妈知道,我悄悄跟他说:“你早点来替班哦。”看完之后,我小跑回店上班,激动地对爸爸喊:“喜羊羊太好看了啊老爸!”他马上就想订票自己去看。

小的时候,我眼里高大威猛的爸爸就是超人,无所不能,什么都会,什么都不怕。我怕虫子,怕黑,怕鬼,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喊爸爸。遇到爸爸不在身边的情况,我什么都不怕,捉蟑螂,走夜路,胆子大得很。

痴情凝望炭火的爸爸

这两年,我和爸爸妈妈每天生活在一起,我发现爸爸不是超人。他粗心大意,不在意生活里的细节和仪式感;他拖延,灯坏了好久都不会想到要去修,晚上要磕好久的瓜子花生才缓缓起身洗澡睡觉;他轻言放弃,我留学前他在家学了好久的英语,然后又不学了;他沉迷手机,沉迷肥皂剧。

我的爸爸,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中年男人。

去年爷爷离世,爸爸敏感、脆弱的一面在我眼前展现出来。生病、手术、住院,整个人显得极为憔悴、疲惫,我们依旧大剌剌的开玩笑,但我很怕触及他的伤口,让他难过,让他生气。

人生里有许多难过的关卡,总是在困难时小心维系着平常的生活,生怕打破某种平衡。

然后我开了一家店,爸爸和我一起守店。书店背后是一个家庭作坊,三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与工作。他放下手机,拿起了书,没有客人我们就各看各的,有了客人我们各干各的。他细心的清理地面每一块瓷砖,小心擦拭每一个角落,轻轻拿起杯子擦洗,又轻轻放回柜子里。

爸爸不是超人,超人是聪明的、伟大的,但超人也只是聪明的、伟大的而已。爸爸是普通人,有欲望,有贪恋,有善良,有精神。

开书店,最感恩的人是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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