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说一句“对不起”，又不止一句。

曾经，我以为她是故意的，尤其是在被批评的时候，总是扣着自己的手，那一副，你说吧，与我无关的样子。

直到现在她也是这个样子，只是会在我说完了之后，瞪着大眼睛问我：“马老师，你说什么？”我想，她不是没有听到我说什么，只是不理解我的意思。

1.

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天，她就让我们看到了她的变化。

用时很短地进班，从那以后，我每天都从窗子往外看，期待看到她的身影，也会问其他同学她走到哪里，仿佛她的每一次进步都是我们取得的胜利。

记得那是开学第一天，她要去厕所，她从后门出去，往右转——一般从左边走近，孩子们都会从左边走，之前她就从右边走，我认为她喜欢走过去看每个班级。我叫住她，让她从左边走。她和我说，从右边走。我说左边走。“马老师，这边也可以走。”“我知道，但是那边远，你从这边走近。”她不听，还是往右走。我叫住了她，“要么从这边走，要么就不要去了。”她转过来，从左边走了。

那天上午，她又要去，我看到她站在后门，看了看，从左边走过去了。那一刻，我挺欣慰的，其实她是可以明白的，只是需要我们告诉她，而之前，我又忘了“教”的过程了。

这样的事情，最近遇到了很多。

午休时，我和她说话，她特别大声地说着，我让她小点声，她开始一愣，后来开始小声说话。

这个学期的重点是让她在没有提示下完成活动，哪怕慢一点，也让我们看到她的主动性就好。

我看向她，我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她就知道手放好，但我希望她主动把手放好。中午吃饭，胡老师在就得提醒她，我不提醒她，我会当着全班同学说：“洗手、吃饭。”不停地说，直到她慢蹭蹭地站起来。我希望在没有任何提示下，她也能完成，像其他同学一样完成。

早上进班后，孩子们都早读，她进班后，什么都不做。我不敢提醒她，也不敢看她，我会表扬认真读的同学，但很长一段时间这个方法对她不管用，直到有一天，我没有刻意看她，往他们那个方向看的时候，看到她拿出了书——自己拿出了书，打开，放在桌子上。不管页数是否正确，不管是否在读，我就是很高兴，她能根据其他的行为或者固定的时间选择自己的行为。

其实她可以，只是需要时间。

那天参与集体活动，做完的同学都自觉找到老师排队，她做完的时候就在那里盯着一个地方不动。我喊她的名字，但是人声嘈杂，她根本听不到，我生气了，走过去拉她。但冷静下来思考，她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此，她不能很好地利用自己的感觉获取信息，对于其他孩子来说，他们很容易将看到的信息整合到头脑中进一步指挥自己的行动，但是对于她来说，这个很难。难，并不代表她不会；难，并不代表我能取而代之，正因为难，我们更应该思考，如何引导，如何教授。

所以，想说一句“对不起”，之前缺少了耐心，总是希望你快点做好，却忘了先有教材能学，却忘了静待花开的意义。

2.

盛饭的时候，她总是和我说，我家里也有这个菜，我家里也有米饭，爸爸妈妈也给我做这个菜。开始的时候我会回应，觉得她爱说了是一件好事儿，但后来我觉得——这样“正常”吗？——其他的同学是不是也这样说呢？显然没有。于是我和她说：“你看其他同学盛饭的时候说话吗？”她开始抠手了。“其他同学不说，你也不说，好不好？我们和其他同学一样哈。”她点点头，不说了。

但后来我又想，其他同学不需要和老师说，他们有很多和其他人交往的机会，除了一个老师，还有其他的很多老师，他们都会交流，除了老师，还有同学可以交流。可是他呢？不过就是愿意和胡老师还有我说几句吃喝拉撒睡有关的话而已，而如今又被我阻隔了。

想说一句“对不起”，在我没有给你创设良好的交流环境时，就不让你说，那你的社会交往的机会从何而来呢？我应该先激发你与他人交流的意愿，如何与他人交流，然后再“阻隔”你和我的特殊对话，让你和其他同学一样。

今天，我们谈论几个孩子，有人说她很好带。

确实，她很好带，她不哭不闹，她不会发脾气，她不会打人。

比起那些爱折腾的孩子，比起那些听不懂指令的孩子，她很好带。

但是我们教育的目的不是好带，不是省事儿，而是她坐在教室里的八个小时，她的进步，她的成长。所以她好不好带，其中的苦与乐只有我和胡老师知道。

认识到“问题”和“错误”之后，就是努力了。

希望明天，她的表现，一如好的既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