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荔文学·游记·黄远青】探访温汤宝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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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年正月初五中午，天气晴朗，寒风轻吹，冷气却不怎么逼人。妻子嫌冷，我便一人开车从通车不久的韦罗高速大荔站驶入，一路向北疾驰而去，准备去探访永丰镇温汤宝塔。

这一路上，一路观光，一路思想。短短的二十五分钟路程，穿过了太西高铁，跨过了许冯县道和洛惠渠、二黄渠，爬过了铁镰山顶，穿越了西韩铁路，在永丰东又与西禹高速交叉而过。一座座现代建筑彰显着社会主义中国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杰出成就。中国古人认为山为旱龙，河为水龙。那么现在，我认为那一条条铁路、公路也是一条条旱龙，它们通向哪里，哪里便会经济腾飞，人民富裕；那一条条水渠便是一条条水龙，它们通向哪里，哪里便会物产富饶，枝繁叶茂。

从永丰镇下高速后沿永坞路往南走，到石马村往西再沿永温路走，很快便来到了洛西分水枢纽。自此处往东南，便是通往大荔方向的洛惠干渠，往西南便是通往蒲城方向的洛惠干渠，而北边便是从龙首坝绵沿而至的洛惠总干渠。史载龙首渠初凿于西汉武帝时期，而真正使渠通水至的则是民国时期陕西省主席杨虎城和水利大师李仪祉，他们为老百姓做出了“大旱何须望云至，自有长虹带雨来”的伟大贡献。

跨过洛西干渠北行数十米，折往西行数百步，便是一个凌空斩开的狭窄土崖通道。两侧土崖高约十数米，顶端酸枣刺横身而出，两侧的枣刺几乎伸手相连，灰喜鹊在其间或嘎嘎鸣叫，或腾跳翻飞，一副山村乡野的怡然自得之美。穿过土崖，在路北侧有几户人家，屋舍整齐干净，背靠土崖而建，从崖顶烟囱来观，屋后可能有窑洞居所。再往前走，便豁然开朗起来，俨然进入了世外桃源。沿着土崖往西南、往北皆有农户依崖而建。崖西便是万亩良田，有小麦成片，有大棚相连，下面远处还有南北两个村庄，南面为温汤五组，北面为河城村。从地理学上划分，脚下的大地便是洛河二级台塬，下面的平地便是洛河一级台塬。西南方向的宝塔耸立，就像黑暗中的一盏明灯，让我顺间头脑兴奋，我意识到，目的地就要到了。顺着水泥路往西南走去，不大会就走到了尽头，土崖挡住了去路。无奈折回，顺着一条羊肠小道下去崖底，脚踩着枯蒿和羊粪蛋，艰难前行。心中想着:只要方向对头，目标总能到达。不曾想，又没路了。前去无路，折回不愿，就顺着滑坡土崖往上奋力攀爬。终于到顶了！眼前的花椒树、核桃树、柿子树告诉我，前面一定有路，要不然，庄稼如何运输？果然，前面又有了人家。不知是春节的原因还是这里的乡风，家家门口干净整洁，就连玉米芯也堆得整整齐齐。各家大门对面的厕所都分男女，即使外来的人员也不会因为上错厕所而出现尴尬。这也许就是美丽中国的美丽乡村吧！

经一青年指点，顺着街巷下了坡，又来到了洛惠西干渠，这是洛惠西干渠沿着土塬转了个弯。顺着渠向西望去，宝塔就在前面。

步行不远，终于到达温汤宝塔。我前看后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里看外看，远看近看，各处风景，绝不相同。此塔座北面南，塔门面向正南，为上圆下方券门，门下有一过门石，离地面有近一米高。塔基东北角砖已松动，有人为垒入痕迹；东南角有水泥修补痕迹。塔顶已毁坏，砖块凌乱错致，两只鸽子在上面时而盘旋飞起，时而静立远望，时而咕咕鸣叫。攀进塔门，往下看，杂物乱七八糟，瓷酒瓶碎了一地，一块砖上还摆放着三个瓶盖子一样没有燃尽的蜡烛盒。显然，仍经有人来此祈福过。门洞随便放着一块文物安全公示牌，没有固定，也没有安全员的姓名和电话。看来，这一文物古迹还是人迹罕至的，甚至是缺少正规保护的。塔周围的杂草没及膝盖，地面也保持着原生态的状态，塔顶碎落的砖块到处都有。站在塔底心往上望，塔顶遮盖严实，并未漏天。塔身二层西南方向有一券门敞开，午后阳光正好照射进来，可以看到上面还残存三处横梁，这应该是原来塔内木梯骨架。我们的先祖应该可以攀梯而上，眺望远方的。许多塔身砖块上刻画着某地某人的名字和时间，其中两块上写着河南偃师的字样。看来，与我一样喜欢探访古迹的人也大有人在，只是，目的不同罢了。

离塔南面不远的地方是西禹高速由东北向西南方向延伸。离塔十几米的南面便是洛惠西干渠。此处设一闸门，下沉三大管道，每个管道直径足有1米5左右，形成道虹吸，横跨落河西去，灌溉蒲城大地。在洛惠渠北面百十米处还有两道较细管道，跨河向西北方向而去。手摸其上，尚有温热。难道这就是温汤的温泉水源源不断地送往河西之地？塔东有一座不算很高的水塔，应该是温塘村的老百姓使用的水源地。在塔西北崖下，看到一垃圾填埋坑，其坑壁是巨大的原石块。此地河东河西皆土，为什么此处有石头呢？

我沿着塔东北一小坡道下去，顺水泥路走到塔下西崖。原来，这塔下是一沉石山。估计，这与东北方向的石马村的地下石山是一脉相连的。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古人会选址于此建塔了。此处东西南北皆为土地，身处河道，极易遭遇洪水冲刷。只有以石为基，方可于洪水袭来之时仍能傲然挺立，且可作为标志性的建筑为四面八方的人们指航。作为伸向河边的一个突出楔形高台，如果不是石头做基础，早已被洪水冲没了。我不得不再次向古人致敬！敬仰他们的智慧，敬仰他们的壮举！

塔崖下西面水泥路边，有三块石碑，上面是蒲城县政府于1983年7月15日公布的蒲城县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青石碑，碑已断裂，修补重立，下面是陕西省人民政府于2008年9月16日公布的陕西省文物保护单位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务院于2019年10月7日公布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汉白玉碑。碑文内容大致如下：海源寺塔，俗名温汤宝塔，位于蒲城县永丰镇温塘村，金代六角九级密檐楼阁式单壁空心砖塔。该塔底层边长2.9m。原塔为9层，现残存八层，高约26m。塔身一层素面，南面辟券门，门宽0.96米，高1.95米，壁厚1.63米。二层以上每面雕刻仿木结构三间，以砖隐出倚柱、阑额、平座钩栏，各层当心间辟券门或假券门、板门，逐层上下位置交错。各层间叠涩出檐，檐口出双排椽头，施五铺作双抄斗拱，当心间置间铺作一朵。

说实话，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和伙伴们上村南塬上放养，就能看到两座塔。一座为西北方向的蒲城县平路庙乡常乐塔，位居洛河北岸。因为离得近，所以看得清。小学六年级的时候便与同学相约从育红村西沟折木相扶趟河而过，去观仰过。另一座即为东北方向蒲城县永丰镇的温汤塔，位居洛河东岸。因为离得远，交通不便，所以时至今日才得以有缘抵近相见。

据网上搜索得知：温汤与常乐两塔，前者立于清凉山巅，玲珑挺拔；后者立于常乐崖头，巍峨秀丽。双塔腑瞰着洛河峡谷，隔水遥相呼应，颇有些英雄酬唱之感。而论起历史命运，两塔也是同气连枝，难怪后人一直将两者并论。

据传，两塔同时修建于金代，金海陵王（完颜亮）为温汤和长乐一带的龙脉山水所吸引，欲在此建其陵墓，命部署依洛河两岸山地分别修筑海源寺和金陵寺，两寺合名即“金海陵园”。两寺内各建砖塔一座，由师徒二人竞技而作。后海陵王南下扬州因兵变被刺身亡，陵墓亦不知所终，然两寺建成后香火极盛，经数百年香火连绵，直至19世纪60年代毁于农民起义，仅遗存宝塔两座。

民国时期两座塔均已遭破坏，爱国名将杨虎城将军个人捐资重修了温汤宝塔，解放后蒲城县政府拨款又修复了常乐宝塔塔基，最终使得这两座古塔得以保留至今。千年风云易逝，幸有古物保存历史。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从中国古代开始，中国人便能够集中力量办大事。秦始皇时修的长城固我边防，修的郑国渠灌溉关中，修的秦直道由咸阳直通内蒙古包头九原郡，秦国蜀郡太守李冰率众修的都江偃浇灌天府之国，汉武帝时开凿的龙首渠浇灌澄城、蒲城、大荔，隋炀帝时修的大运河贯通大江南北，成为黄金运输大道。这些伟大历史建筑，不仅仅成为华夏民族的精神像征，有些至今仍然发挥着实用功能，这不能不说我们祖先居功至伟。

我也在想，为什么古人说“隔山不算远，隔河不算近”？今天我明白了，山再高，也可以攀爬而过，或者钻洞而过，或者沿谷川而过。洛惠渠从澄城龙首坝到大荔县义井村一路上经过的沟壑和五个洞就是最好的例证。低了填土夯实，高了开挖穿凿，终使得一渠清水穿镰山，万亩良田得浇灌。而在古代，没有钢筋水泥，要想建设大型桥梁是不可能的。一座隋代赵州桥便已名扬四海，但它的跨度是很小的，主孔净跨度为37.02米。新中国成立后，一座武汉公铁两用的长江大桥的建成便令亿万国人欢呼雀跃。所以，在古代，只有靠船，靠浮桥，靠冬季结冰，人们才能跨河生活。因此人们就觉得山好过，河难过，也就有了“隔山不算远，隔河不算近”的说法。

只不过，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已是自然规律。记住，不管是山路还是水路，不管是大路还是小路，不管是直路还是弯路，不管是近路还是远路，都一定能通向远方，通向目的。因此不管是人还是水，不管是快还是慢，不管是难还是易，都只能向前，向前，永远向前！

文/黄远清

图/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