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荔文学·散文·拜都莲】姑姑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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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咕等——

原创/拜都莲

六月底的一个周末，我们一行六人去洛南游玩，住在朋友阿雅老公的单位——一所乡村小学。

学校不大，就像是山里人家的院落，只是比人家的院落大一些而已，站在院子里，仰头可见背靠的土山，五六层楼那么高的土山被各种各样的绿植所覆盖，看起来厚重而有生力。出得校门，走下一个石头铺就的狭长台阶，便可下到门前的小河里，学生在校吃完饭，都是去小河里洗碗的。河水清浅，河底的石头清晰可见，摸着石头就可穿越到对岸。对岸仍旧是土山，只是比学校背靠的那座山低矮和平整了许多，那大概就是山民的庄稼田吧。

阿雅老公的学校，只有四五名教师，他借了同事的房间给我们歇脚。四五间房屋整齐地排列着，背靠大山，正对校门的，那是学校的教工宿舍。乡下教师，一般都是住宿办公二合一，然而这里房间的陈设简单清雅至极。房间里只有一床铺盖，一个办公桌。前后相对的两个窗户。床单是小蓝格的，铺的平整，看起来特清雅，被子是清爽洁净的毛巾被，叠得四棱见线。桌上是红、蓝两瓶墨水，墨水旁是一摞小学生作业本。最基本的生活用品，暖瓶，洗漱用具都在房门左手边的窗台前，窗台上一小玻璃瓶子，半瓶清水里插着不知名的野花。房间的陈设让我们不由羡慕起对方的生活，同样是教师，人家生活的这么简单优雅，而我们却活得浮躁而琐碎。

当我们羡慕并赞美着阿雅老公的生活环境时，阿雅的老公只是憨厚地笑着。那是一个性格极好的中年男人，方正的脸盘，大大的眼睛，眉宇间透着山村人的淳朴厚道。他中等身材，体形壮实，然而阿雅却总是唤她老公作“胖子”。我们都认为阿雅和她的老公很有夫妻相，比如微胖，爱笑，性格耿直，待人宽厚。尤其是她们的爱情故事，更是为我们大家所称道。两人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各自分回家乡，距离不但没有削减两人的情感，反而使其更加浓烈，每周五下午，阿雅的老公骑摩托车翻山越岭过来看望阿雅和女儿，周日中午返回。除过寒暑两假，风雨无阻。

初到洛南，阿雅老公在附近一农家小院里招待了我们，饭食朴素而丰盛，比起城市里的美味佳肴，更温暖我们的胃。饭后，我们被门前的小河所吸引，就像是大鹅一般扑通扑通的都下了河。阿雅的老公拿来了洗脸盆，他教我们在河道的石头底下摸螃蟹，教我们徒手抓小鱼儿，那天，我们六个大人，五个孩子，摸到了好多的螃蟹，还有一些小鱼儿，我们赤脚走在小河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戏水之乐。

那天夜里，我和朋友粒子睡一个房间，躺在一张床上，聊天到深夜，我们在单位相处那么多年，却从来没有像那天夜里那样，彼此的心离得那么近。聊着聊着，其中一个人就睡着了，睡着睡着，一个人又醒了，便再接着聊。

第二天清晨，空落的院子里，站着我和朋友粒子，屋后的山上，不时传来喜鹊的喳喳叫声我第一次听到那么多喜鹊一起叫喳喳，我真有一种喜事临门的欢愉与轻松。仿佛自己的人生要开启一个新的篇章，进入一个新的历程一般。除了振奋人心的喜鹊声，穿插其中的，还有“gu gu deng——”的鸟鸣声，那声音在我，是熟悉儿亲切的，只是如此空旷寂静的山野中的鸟鸣声，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惊喜之余，我不忍破坏那份寂静与鸟鸣，便只是静静地，静静地站在院子里，听鸣声在院落上方回荡，想象着那鸟儿的模样。

我小的时候，家乡人生存的村落背靠黄沙坡，黄沙坡另一边与密密的槐林相接，那里也生活着很多的鸟儿。儿童的眼总是盯着眼前和地面，很少去研究那些藏在树叶间的鸟儿，因而，除了不怕人的燕子，麻雀，鸽子，以及可怖的猫头鹰，小孩子实在是识不了多少鸟儿。然而，鸟儿的叫声却总是识得的。我家乡人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依据叫声来命名鸟儿。例如，在我的家乡，猫头鹰不叫猫头鹰，而叫做“gu gu miao——”,音译过来就是“咕咕喵——”这什么意思呢，这是模拟猫头鹰的叫声而给它起的名字。以此类推，每年麦黄季节的布谷鸟，在我的家乡不叫布谷鸟，叫“xuanhuangxuanshou——”这是音译，用汉字来表示就是“算黄算收——”实际的意思是麦子黄一点就收一点吧，不要等了，龙口夺食嘛！事实上，布谷鸟这个名字也是音译过来的，“布谷，布谷——”它的大名应该叫杜鹃。据说，杜鹃也分很多种，比如，大杜鹃，叫声只有两声“gu gu——”此外，还有，三声杜鹃和四声杜鹃。三声杜鹃叫声为“gu gu deng——”四声杜鹃叫声为“xuan huang xuan shou——”即我家乡的“算黄算收——”。而我今天要说的鸟儿，它很可能就是三声杜鹃。

在我的家乡，臭椿树结的籽儿，也叫“咕咕豆”，这是因为，每年臭椿开花结果期间，总有一种鸟儿，站在椿树上，不停地发出“gu gu dou——”的叫声，于是人们叫管椿树结的籽儿叫“咕咕豆”，也有人管椿树叫咕咕豆树。我很怀疑，家乡椿树上的那种发出“gu gu dou——”叫声的鸟儿，和我在洛南院子里听到的发出“gu gu deng——”叫声的鸟儿其实是同一种鸟儿，就像是方言差异一样。

我虽然没见过杜鹃鸟的模样，但关于杜鹃的传说，仅文学作品中读过的，就有很多的版本。那天在在洛南那个临山的院子里，我所听到了三声杜鹃的鸟鸣，也收获了一则来自朋友粒子关于“gu gu deng——”的凄婉传说故事，据说，那鸟儿是一个小孩儿变的。

朋友粒子说，从前，有一个小孩儿，和她的妈妈，姑姑生活在一起。一年清明时节，小孩儿的妈妈让小孩儿和姑姑去上坟，并要求他们到山上点（种）些芝麻。临走的时候，小孩儿的妈妈分别给了小孩儿和姑姑一些芝麻种子，并叮嘱他们说，谁点的芝麻长不出来（发芽），谁就别回家！

其实，小孩儿的妈妈非常讨厌小孩儿的姑姑，恨不能把小姑子撵出家门。于是她就在小姑子的芝麻种子上动了手脚，她把它们给炒熟了。在去上坟的半道上，小孩儿闻着姑姑的芝麻特别的香，就非要和姑姑交换种子，无奈之下，姑姑只好和小孩儿交换了芝麻种子。结果可想而知，姑姑种的芝麻发芽了，小孩儿种的芝麻没有发芽。姑姑沿着山路回家了，小孩儿因为芝麻没发芽只好继续留在山上等。后来，等的时间太久远了，小孩儿变成了一只鸟儿，永远盘旋在山上的一只鸟儿，一只总是在啼叫着“gugudeng——”姑姑等——的鸟儿。

听完故事，我觉得颇为伤感，为那个害人不成，反害了自己亲骨肉的女人而难过。为那个抛下小孩儿独自离去的姑姑而难过。更为那个可怜的小孩儿而伤感。从粒子讲完故事，我的耳边似乎一直回荡着小孩那凄婉孤独的叫声“姑姑等——”

那个周末，我始终被快乐所环绕，除了那个传说故事。

世间之人，何其薄情，世间之事，竟有多难，以至悲剧不断，其实，想透了，不外乎几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将心比心，换位思考。

关于人性，我始终相信一点，播种什么，便收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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