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木槿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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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节的更替还在上演着，尽管是在树木常青的南方也是如此。

酷暑的威力在早晚微凉的秋风中慢慢的被削弱，快要满四年了，和先生的婚期也越来越近了，苡子摸着满满的头，问它：“你说，我现在联系她好不好呢？她会不会来参加我的婚礼呢？或者她会当我的伴娘吗？”

满满打了个哈欠，从苡子的手下走开，苡子看着它，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下午四点十五分了。得准备出门买菜回来了，今天买点茄子吧，虽然先生做的茄子煲没有小北做的好吃，但是相比自己那双只能做出黑暗料理的手，还是挺好的了。

她回到卧室换好衣服，带上包包便出门了，这四年来还是住在同一个地方，房子不小，只是时间久了有点旧了，周围已经高楼林立了，很快这个地方也要拆掉了，她还没有回来。先生说等结婚之后就搬到新房子去住吧，到了那个时候也差不多装修好了。

这里转几个小巷便可以到小北家了，她一直都记着的，以前小北叔叔家的店面现在已经是个小超市了，那个很大的玻璃橱窗也被拆了修成了一扇墙，第一次去店里的时候小北就是让她在橱窗边坐着等她来着。

苡子还是盼望着哪一天可以在街角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或者她可能会长得高一点了，或者换了新的发型，可是不管怎么样，苡子都坚信她是能一眼便认出小北的，一定是可以的。

像谈了一场漫长的恋爱之后，原本站在荆棘中的两个人一步步的朝着那些刺走去，一点一点的看着那些刺穿过皮肤表层刺入骨里却要淡然无伤的样子继续走下去。

漫长，煎熬，又不断自愈。

她们都这样。

该是很疼吧，可能还要一个人默默的承受很多伤。

可是又倔强着不再联系彼此，人总是特别的矛盾的吧，怕她过得不好，又怕她过得太好。

傍晚的太阳开始变得温柔了起来，小城这些年来发展得还是很不错的，街边的小吃档已经从本地的几种小吃汇聚成了而今各地的小吃都样样齐全了，小北之前最喜欢吃街尾的煎豆腐来着，每次都要提醒小贩不要煎得那么焦，少放点调料，因为她不爱吃太咸的东西。

还有她家对面的楼下的钵仔糕，她要吃葡萄味的，隔几天她就会买一次，明明做糕点的她看一下食材和制作方法便可以做出一大堆来，但是她偏偏钟爱那家店的，她说就是感觉别人家的东西好吃一点。

那天她拎着两只小小的钵仔糕一进门就喊：“苡子，苡子，快来，我请你吃鼻涕糕啦。”还一边在苡子面前晃她的战果，“我说你怎么那么恶心呢？你自己不是要吃的吗？怎么叫它鼻涕糕？”苡子一脸嫌弃的瞪了她一眼。“你不觉得它挺像的吗？”小北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苡子说。

也不知道，你现在在的那个地方，有没有你喜欢吃的东西呢？口味本来就偏淡的你在外面吃饭的话是不是特别的不习惯啊？可是你在哪里呢？苡子看了看街道旁的树，对比四年，是长高了很多很多了呢，树干已经大了一圈了，枝丫向四周伸展开来。这样温柔的秋天，好像更加适合挂念一个人呢。

逛了菜市场一圈，买了些茄子，买了些青菜，买了些虾，去水果摊买了几个鲜橙，还有先生爱吃的葡萄，想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给自己买喜欢吃的水果了呢，鲜橙是小北喜欢吃的，自己好像慢慢的也习惯跟着她的口味，总觉得自己是慢慢的活成了她的样子，桔子类还有柚子类，长相都是一瓣的带着些许酸味的水果，小北每次吃的时候都心满意足的样子，到了中秋的时候她一个人可以吃完一整个柚子。

等回到家的时候，先生已经回来了，坐在沙发上陪着满满完，见她进来了便起身走过来“你回来啦，把菜给我吧，你先休息一会。”先生接过她手里的菜，亲了她一下。苡子把钥匙放在茶几上，坐了下来。

先生的工作还是蛮顺利的，偶尔会出差，有时候会忙得很晚才回来，苡子会在沙发上等他，有时候先生太晚回来，她等着等着便在沙发上睡着了。

满满也不是特别的闹腾，只是有时候晚上睡觉房门没关，它早上便会进去跳到床上在苡子的手边玩，或者有时候进了房间便开始叫，满满就成了一个特殊的闹钟。

木馨的宝宝出生了，如木馨的愿是个女孩子，也承了她取的木槿的名，木馨产前三个月便把花店交给了小北打理，她先生也主要负责木馨的饮食起居，像个掌中宝一样守着她。

花店里的大小事务都是小北在打理，宝宝出生一个月之后木馨抱着她来花店玩，她可爱极了，还很小，小北是第一次接触到那么小的宝宝，心里想原来小宝宝一开始是那么小的啊，长大成人，真的是蛮不容易的。

木馨的先生陪着她，他也乐，一起聊天的时候句句不离木槿，说小木槿有没有闹腾啦，小手很可爱啦，还有很多很多，记得那天先生说，有时候上班会很累，但是回家一看到她就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北看着他们俩还有怀里的宝宝，觉得，还是蛮多温暖的事情的。

木馨说还要麻烦小北帮忙打理一两个月的花店，等宝宝大一点了就不那么忙了，自己就可以来店里。小北说：“没关系，店里也不是特别的忙，等你修养好了，再来也是可以的，反正一直都是你的，那么希望小木槿乖乖长大，然后就可以和姐姐一起玩啦。”小北牵着木槿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她乐呵得笑了起来。

这一年的秋天也来了，已经第四年了呢，也不知道她而今结婚了没有，明明就是个比自己长了三岁的人啊，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了呢，又或者已经结婚了呢，说不定还有一个像她那么可爱的小宝宝，小北看着木馨一家走远的身影，想起了苡子。

到底是多陌生才会沦落到已经四年都没有联系的地步啊？

秋冬的干燥，使花的保鲜显得格外的重要，枝丫脱离土地久了，全凭那方水养着，店里的湿度是维持在固定值的，打理的时候留意一下湿度，花店的门到了这个季节就不常敞开了，空气的干燥一下子会把小店的湿度覆盖掉，那样花朵容易脱水。

鲜花始终都是消耗品，有时候还没售完就要谢了，小北偶尔会拿些回去制成干花，时间长了屋子里便多了大束小束的干花，碰上前来询问的客人，便和她们约定第二天带到店里去，由此得来的收益小北也帮忙算进木馨的账目里。

十二又要长一岁了，没有以前那么黏人了，偶尔会给自己放放假，多半都在家里陪着十二玩，除了看书，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做，等到木馨可以打理店铺的时候也该去找一份正式一点的工作了，早前那一份有点不大适合自己，所以才答应木馨帮忙打理花店，小北便把那份工作辞了，专心料理店里的事情，也不会太忙，况且也是自己喜欢的事情。

想来已经快要二十三岁了，或者要好好的规划一下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了。十九岁的时候想就一直在她身边，陪着她，给她烧好吃的饭菜，陪她去逛她喜欢的公园，假期的时候和她一起出门旅行，然后就这样过完这辈子。

年轻的时候心愿总是特别的简单，就是希望爱的人一直在身边，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

反正这一生也没有所求，倒是她是小北贪得无厌的事情。

那么二十三岁的心愿还是和前三年一样希望苡子平安喜乐吗？小北十九岁的愿望里，她看着苡子说：“我的愿望是希望你的愿望里有我。”那时候苡子还笑她幼稚。

台风在九月的中旬的时候姗姗来迟，先生出差去了，苡子和满满在家，早日就听闻会停水停电，苡子出门买了几天的粮食，窗户已经按照先生的吩咐贴好了，他在电话那头和苡子说：“这次的台风有点大，你没事就不要出门了，如果害怕的话可以给我打电话。”家里的其他地方可以让猫溜出去的她都封好了。

有时候苡子自己也觉得不像一个二十五六岁的人，很多时候还是需要人照顾，工作上的事情，也没有特别烦恼的，看着自己和其他同龄的人，苡子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太奇怪了。

总以为自己在南方临海的小城生活了那么久，台风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苡子坐在窗边的桌子上，台风还没登陆，现在只是一点点小风，先生叮嘱过的，风大的时候不要靠近窗边。

满满在猫爬架上挠得发出喀喀喀的声音，是时候给它剪剪指甲了，养了猫之后被抓伤是常事，每个星期都会按时给它剪指甲，猫始终是猫，高高在上的样子，它要挠你那可是猝不及防，剪了会好一点。

苡子把它叫过来，想着在风还没来之前，外面的动静没有那么大的时候先把它的指甲给剪了，免得风来了，响声太大它受惊就更加不好操作了。

台风比预想的还要大，窗户被吹得摇摇欲坠的样子，窗外的树随着风一直不停的摆动，苡子突然想起来厨房的那扇窗自己刚刚忘记贴胶带了，她从卧室里出来找了一下胶带，正想要往厨房去，“砰”的一声接着就是玻璃渣子碎落的声音，厨房那扇玻璃碎了，玻璃渣子洒得满地都是，苡子拿着胶带愣在那里，满满被那声响吓得跳了起来躲到了床底下去了。

要是她没有花时间找胶带的话她来到厨房的时间应该是窗户碎了的前一刻才对，苡子呆呆的站在那里，那一瞬间她想起了小北，眼泪一滴一滴的从脸颊滑落。

这个季节台风居然还光临，小北看着台风的实时消息，在小城的海边正面登陆，她皱了皱眉头，想着苡子不会一个人在家吧？

以前台风天的时候都是和她呆在一起的，苡子晚上不敢起来上洗手间，死活把小北给摇醒然后让她在门口等着，还要和她讲话，她说听见窗户砰砰砰的声音总是感觉有人在摇窗，她那么胆小，也不知道现在会不会害怕呢？

终于缓过神来，摸出手机按了个号码就拨过去了，秒接。

苡子开始哭，哭着说：“台风来了我害怕，厨房的窗碎了，差点就砸到我，你怎么还不回来？”然后接着哭，就像受了惊的孩子一般，其他情绪也没有了，就只想着要和电话里的人表达自己的委屈，一边哭还一边抽泣。

“你怎么不说话，你不知道我害怕的吗？”苡子带着哭腔委屈巴巴的对电话里的人说，她拿下手机看了一下自己刚刚拨的号码，是小北的，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十一位数字，那个这四年来无数次想要拨出去的号码，苡子愣了，呼吸开始平缓下来，良久，双方都没有出声，可是谁都没有挂断电话，就像了约定了一样对方都开始沉默不语。

窗外的风还在吹着，树枝折断的声音夹杂在风的声音里显得明亮，天，阴沉沉的，还下着雨，雨滴拍打窗户的声音格外的紊乱。

雨一直下，那通电话里的空白越来越多。

可是总能感觉到对方还是在电话前的，很强烈，苡子蜷缩在沙发上，满满还躲在床底下没有出来，看着通话时间一秒一秒的增加，苡子很轻的说：“小北”电话那头，熟悉的声音很轻，很温柔的回了一句：“嗯，我在。”

就像是出走多年的毫无音讯的人突然手捧着花出现在家门前的样子，在漫长的等待里始终都坚信着那个远离的人会一直活着，也相信着那个人一定会回来的。

声音随着通讯信号一直传播到几千公里以外的地方，她说，她在。

人们都说遇到危险的事情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人是她最重要的人，那种重要是隔了几千公里隔了几千日日夜夜都不会变的，至少在这个人还没有完全的放弃对方之前，她永远重要，永远是紧要关头第一个想起的人。

哪怕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再见面，哪怕已经很久都没有她的音讯，可是，在所有惧怕的一瞬间，她就是及时出现的守护神。

没关系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以后，就一定不会再放开你的手了。

哪怕老去，死去，都要在你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