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沥沥，淋湿了全世界。我撑着伞，再次走进这条熟悉而狭长的小街。周围的墙壁已破旧不堪，墙角的几朵野花在雨中倔强地挺立着。到了，我轻轻推开那扇熟悉的木门，径直走进院子里。青苔肆意占满角落，老物件零散随意地列在一边，我心头不由一颤，多久了？随着缓缓下落的雨滴，我的视野渐渐模糊起来，那双明亮却满含泪花的眸子再次重现……
从小我是在外婆家长大，就住在这条热闹非凡的巷子里。我的外婆有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她年轻时非常漂亮，岁月并没有磨灭她眼睛的神韵。
小街很长，住满了淳朴的人们。白天，小街上满是做小生意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孩子们追逐打闹，热闹得很。外婆开了一家铺子，专门卖些糕点。因为手艺好，外婆做出的点心很受欢迎，所以生意还不错。每天，外婆早早起床，蒸好的糕点，总是用一块白纱布包裹好，再用一块蓝底碎花包扎好。然后，就到房间里叫醒我，那时我很听话，一叫就起，陪着外婆去铺子里。外婆用一枚擦得锃亮的钥匙打开铺子门，进去，从柜子里拿出些托盘，擦擦干净，再将糕点一一放上，排列整齐，有鲜花糕、绿豆糕、红豆糕、粘米糕。若是春天，那鲜花糕便是桃花所制；夏天，那鲜花糕弥漫着荷叶的清香；若是秋天，浓浓桂花糕定是不可少；道了冬天，外婆会踏着冰雪去镇外的小林子里采集腊梅，让糕点熏上腊梅香。我最爱的是仲秋的桂花糕，所以，每到桂花糕上市的时候，我每天都会用我的小手从大盘子里抓出一块做早饭，吃得我满口留香。外婆看着我，那慈祥的眼眸总是笑意满满。
那年我6岁，刚好立秋这天，在城里工作的爸妈来到小街。他们和外婆在铺子里说了很长的话，外婆低眉聆听，不时的点点头。外婆用她那明亮的眼眸看了我许久，用她那双粗糙的大手抚摸着我的头，又对着爸妈点点头。外婆看着我，柔声说：“乖乖长大了，该去城里上学了。今天爸爸妈妈来接你，就像隔壁小花一样，去大学校上学。”“不，我不要，我不去。我不要离开你！”我倔强地摇摇头。外婆一把将我楼入怀里，声音更加温柔：“乖乖放假的时候可以回来看婆婆，寒暑假还住婆婆家，好不好？”我抬起头，委屈地哭着说：“好的，我听婆婆的话。”外婆又一次紧紧搂住我，久久不肯松开。
坐进爸爸的车里，趴在后窗上，看着越来越远的身影，那双清湛明亮如宝石般的眸子久久凝视着我，闪动的泪花悄无声息地滑向地面，重重砸进我的心里……殊不知，那是我和外婆的最后一面，前不久她查出身患重病，要去省城治病，而我也正好是入学的年纪。
此刻，那往事历历在目，曾经幻想着在假期，吃上块外婆的桂花糕，享受那份香甜，重温外婆那满眼的溺爱，这一切再也没有了。那日的情景浮现在我眼前，那无言的凝眸，则是铭刻在我心灵最深处、最珍贵的记忆。
雨中，我独自在老院中守候，期待着的，是那无言的凝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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