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亲眼目睹两头大水牯残酷的生死决斗

大集体的生活渐行渐远

 文 | 倪志平   编辑 | Zar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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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记忆能延伸到的最远处，有一幕既真实又像是想象的画面经常浮现在眼前。那是一个闷热的夏日傍晚，晚霞将天空涂上了一层温柔的橘红，我们跟随牛群缓缓往村子东北角的集体牛圈移动。在大集体年代，田间的勤劳和汗水是人们生活的常态。牛圈中围着十几头壮硕的大水牛，平日里它们和谐相处，就像那个时代的人一样。

然而，这一天牛圈的气氛非常诡异。一种不祥的预感在空气中悄无声息地弥漫，就像风暴来临前的压抑平静。一头平时看起来温和的水牯忽然激动起来，它用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领头老牛，气息粗重。牛老大自然不能容忍这种挑衅，立即高傲地摆出迎战的架势。意味深长而又紧张的对峙预示着大战即将到来。两头牛的目光像刀锋般互相剜着对方，任凭放牛的人怎么扯牛鼻串，拿鞭子抽，都纹丝不动。几个直觉敏锐的人意识到危险，立即疏散大家离开牛圈，我跟着人群躲到后面的高坡上，从那里盯着牛圈的一举一动。

激战像一声惊雷在静默中爆发了，大水牯和牛老大角锋交错互相缠绕，彼此用尽全力想将对方置于死地。牛圈成了它们的战场，喘息声、碰撞声、惊呼声交织在一起，我们的心紧张地缩成了一团。生产队长赶过来了，他迅速指挥一个社员驮来一根竹篙，并拎来一捆麦草把子。他身先士卒点燃草把，用竹篙挑到牛头上，希望用火将它们分开。但这两头牛已经野性爆发杀红了眼，根本不在乎火烧。

队长尝试了几次，即便分开，两头牛又马上顶到一起。有一次，被惹毛的大水牯甚至调转牛角向队长冲过来，幸亏队长反应快，扔了竹篙迅速跳到了院墙上，才侥幸躲过一劫。队长的脸上满是汗水和泥土，目光中透着焦虑和无奈，他不想放弃，但也没有办法把两头牛分开。战斗从牛圈打到畈里，最后还冲进石营场后面的湖里，人群只能远远地跟在后面围观，没人再敢上前制止。

昏天黑地的战斗持续了很久，最后还是牛老大略胜一筹，将力竭的挑战者淹死在湖里，战斗才终于平息下来。

我爸说，按以往的经验，这属于重大的生产事故，肯定免不了开大会小会追究责任，不知道又有谁会倒霉，起码要折腾半年才能平息风波。但奇怪的是，这一次整个事件就像清风拂过，死掉的牛被做成了牛汤，每家每户都分了一份，大家不仅没有因此受牵连，反而喜滋滋地吃了一顿牛肉。

不久之后，农村的大集体解散了。那是我第一次吃牛肉，香味久久难以忘怀。如今想来，那次牛圈之战不仅是两头牛的生死较量，更是大集体时代的一个缩影。健壮的水牯跟牛老大的对决仿佛是对那段历史的最后一声呐喊。村民们在大集体的束缚中奋斗、挣扎，最终迎来了自由和变革。而那一碗香喷喷的牛肉汤，则成了我记忆中最深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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