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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眼里的春天(11)


11

自从爸爸去世以后,我和婆的生活越来越艰难。我不害怕贫穷,但是贫穷带来的影响却无处不在,吃穿差一点我都能忍受,但它对自尊心的伤害让我深感痛苦。十五六岁的年龄,正是青春发育的时期,生理心理细雨无声地发生着改变。一直穿 “百家衣”的我变得敏感和自卑,走在人前,松松垮垮的衣服让我觉得异常的扎眼,现实的窘迫像蚕茧结丝一样逐渐束缚着少年的高傲心气。

我的一群伙伴们家庭都说不上富裕,但比我肯定是要强出百倍的,跟他们从小一块长大,一直形影不离。他们对我的帮助就更不用说了,遇到农忙的时候,他们可以不管自己家里的一切也要先来替我们家收拾。从上初中以来,猴子、大彪、二胖还有后来的叶冲都给过我食堂的饭票,憨子甚至将自己的零用钱分我一半。他们给了我太多太多的温暖。

我经常幻想着在将来某个时候回报他们:当我赚了很多很多钱的时候,一定要分给他们;当他们遇到危难的时候,我会倾其所有来解救他们……很多时候,我用这种阿Q式精神胜利法来慰藉自己那一点可怜的自尊。想着想着,就热血沸腾豪气干云,想着想着就嘿嘿地笑了,所有的不愉快即刻烟消云散,亲爱的兄弟们,未来还很远,未来还很渺茫,但是我相信,有这样一天让我付出的时候,就是我人生最幸福的时刻。

现在有人问我,从前那段困难的岁月最让我刻骨铭心的是什么,我笑笑,也许是生病吧。婆对我唠叨得最多的话就是多穿点衣服,莫着凉了,病了可没得钱诊。我总是不当一回事,嘿嘿,我身体好着呢。

当然,再好的身体也会有生病的时候。

我真的病了,发着高烧,喉咙里干得冒烟,脑袋昏昏沉沉,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最后连上课都快坚持不住了,班主任叫我上医院看看。

我从学校出来沿着长河边的树林溜达了一圈,冰凉的空气让我清醒了不少,但还是忍不住剧烈的咳嗽。是啊,穷人是生不起病的,我只能默默地扛着,也许拖一拖就会好起来。

一直拖了两天,病情不但没见好转,好像还越来越严重了,老师问我是不是去了医院,我都肯定地说去过了,正在吃药。后来晕得厉害,我就向惠姐要了钥匙去她的宿舍休息。

不知道在惠姐的床上昏天黑地睡了多久,等她下班轻轻摇醒我的时候,我头疼地快抬不起来了,看着床下满地都是我咳嗽吐出的秽痰,我羞怯地挣扎着要起来打扫。

惠姐心疼地一把搂着我。

小孩儿,都病的这么厉害了啊!姐送你去医院。

姐,我没事……我鼻子酸楚,有气无力地挤出几个字。

你莫跟我犟!赶紧跟我去医院!

惠姐给我小心地披上她的呢子大衣,然后不由分说地把我放在自行车的横杠上,推着我就往医院走。

学校还没有上晚自习,还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校门口出入,这其中也许还有我的同学,要是被她们看见可真丢丑,我赶紧将惠姐的大衣拉到头上,将自己的脑袋裹得严严实实的,心里又羞又怯。

上了出校门的大坡,惠姐蹬了上来,一股熟悉的淡淡香味让我幸福地一阵眩晕。

小孩儿,你可以露出脑袋了!惠姐善意的嘲笑了我一下。

街上的路灯亮了,惠姐带着我车轮飞转。

每个街灯都撒下一圈金色的光晕,我们从中间一个一个地穿过去,微风轻拂,像恋人一样温柔地轻吻着行人的脸庞,头发明显感觉到惠姐的呼吸,时间好像静止了,病菌似乎也忘记了在我身体里的扩张,我忘记了伤痛,心在柔软的空气里荡漾……

真希望从学校到镇卫生院的路远一点,再远一点。

医生说我咳嗽挺严重的,已经引起气管炎症了,要想早点好,除了吃药还必须打针。听说要打针,我头皮发麻,转身想溜,却被惠姐紧紧拽住不放,她说她找个熟人给我打,一点也不疼——她在镇医院的确有个当护士的好姐妹莫玲。

莫玲很干脆地叫我脱裤子,我难为情地扭过身背对着她们解开腰带,脸上烧得通红。

哎呀嘞,细屁伢儿,还晓得怕丑,生怕被人看到了!裤子再拉下来点!莫玲咯咯地笑。

我又羞又恼,不是怕惠姐生气,我肯定扭头就走。

这个伢儿,脸皮薄,你莫撩他了。惠姐怕她真把我激跑了,赶紧打住她并无恶意的调笑。

莫玲打针的技术真的不错,我一点没感觉到疼。

打完针,我提上裤子准备走。莫玲却一边拉着惠姐的手,一边示意我再坐一会儿,惠姐也没有马上走的意思,看来她们还想继续说会儿话,我只好按捺住马上逃走的心思老老实实地坐在注射室的长条凳上。

莫玲问惠姐,惠惠,给你介绍个对象吧。

惠惠姐淡淡地笑笑,工作忙的狠,哪有功夫谈啊。

不是吧,你忙到连谈对象的时间都没有了啊?莫玲一脸的不相信,惠姐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个莫玲真是爱管闲事,惠姐谈不谈对象跟你有什么关系呢?要你管?刚才打针不疼对她的好感开始被厌恶的情绪抵消。

哎,这个人挺不错的,当兵的,长得很帅,是四营的一个指导员,跟我对象很好的。莫玲还在卖力的介绍。惠姐没有说话,低着头,两只手不安地揉搓着胸前的纱巾。

咯咯咯,还不好意思了!莫玲一阵脆笑,让我愈加的反感,我两次不耐烦地站了起来,可怜巴巴地望着惠姐,请求她马上带我离开,但是低着头的惠姐没看见。

坐下,个细屁伢儿,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坐不住啦!你给我老实呆着,就当在学校上课。莫玲呵斥我,但口气一点不严厉。

惠姐赶紧站起来,小孩儿生病了,你莫吼他。天也不早了,我先回去吧,这事以后再说。

再坐会呗,我不吼他就是了。莫玲见惠姐真的要走,赶紧一个劲的给我使眼色,我装作没看见,拉着惠姐的手就往门口走,气得莫玲干瞪眼。

送到医院门口,莫玲再次拉着惠姐的手苦口婆心地做工作。

你看这样好不好,周末的时候,我安排你们见个面,合适就继续接触,不合适就算了。

惠姐低着头,没有吱声。我很生气,莫玲大有不答应誓不让我们离开的架势。

你呀,就是脸皮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嘛。我看就这样啦,星期六下午下班以后,我们一起来学校接你。莫玲还真是快言快语,很快就自问自答地替惠姐做好了安排。

黑暗里,看不清惠姐的表情,只听到她轻言细语地应了一声,好吧。

莫玲屁颠屁颠地回院子里去了,我们也推车上了街道。惠姐还要我坐自行车的前面,这次打死我也不同意,最后惠姐拧不过我,同意让我坐在后架上。

按说打了针,我应该轻松许多了,但是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我却变得闷闷不乐起来。

我有点生气。生谁的气?生惠姐的气?气她不该答应莫玲的邀请!但是,但是惠姐又有什么错呢?难道她不应该谈对象?而且莫玲介绍的那个人,听起来条件还蛮不错的……

也许我是生莫玲的气?这个多事的婆娘,世上那么多事你不操心,偏要来替惠姐操心婚姻大事。唉,可是,可是她真的为好姐妹巴心巴肝的好呀……

纠缠不清……

这种情绪很复杂,谈不上生谁的气,就是有种说不出来的酸楚,就好像本来属于自己的东西就要被人生生地夺走的那种恐惧。唉,我真是个早熟的孩子!

莫玲的媒人做得很成功。付大哥高大帅气,彬彬有礼,大家都说他和惠姐是郎才女貌。惠姐也变得精神焕发,神采奕奕,跟我们一起的时间渐渐少了。我莫名其妙的失落和吃了一阵子醋以后,慢慢也接受了这个未来的姐夫。(未完待续)

 

作者:倪志平(又名倪平),男,1977年生于湖北团风,房地产策划人。现居山东烟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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