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丽水诗人作品选辑（二）
给独山
◎乐思蜀
然而你并没有得到一丝尊重，
他们如此精心地装扮你，无非是为了更方便
践踏你。他们赞美你，
无非是赞美自己涂鸦式的杰作。
多年以后当我来到这里，突然发现其中的奥秘。
矗立在我们之间的这扇窗，
多么像一个相框，
——一面镜子。
当我看着你，就像看着自己，
顶着新潮的华冠，顶着
一个千古的问号，一副枷锁
——在漆黑的夜空中尤其醒目
——我就感到那背后彻骨的冷，
那金碧辉煌包裹下的孤寂。
现在，请允许我撤离，离开这个本不属于我的位置，
而你还将驻守在这里，一千年，一万年……
只有你知道，无论走到哪儿
我都是你，寸步不离的影子。
鱼 刺
◎江晨
不喜鱼，惧怕鱼刺
这么多年了，还是不懂如何吃鱼
或本就无心。囫囵吃鱼
时常鱼刺扎入牙龈，或卡咽喉
忙活一阵，兴味索然
没有征兆与迹象。而在日常生活
粗枝大叶，不修边幅
一些事情卡在半途，反复折腾
或，无功而返……
这么多年了，爱人不停唠叨：遇到你这样
像上辈子欠你的
这不，昨日回家午餐，爱人提前上班
桌上，留有字条：
锅里有鱼，小心鱼刺
邂 逅
◎陶雪亮
古石村的山路边，多了一个
亭子。亭内墙上
镶嵌一块条石，其上用黑字
赫然刻着：“便民亭”
左边小字刻一份名单
“以下乐助工夫”——
马炉金 4个
马泉生 2个
陶福才 1个
……
数了数，一共10人
26个工夫
打头的马炉金
是我的姑父，几年前
死于胃癌。一生
默默无闻，埋首在庄稼地里
几乎没过过几天好日子
没想到，4个工夫
让他老人家，从此留名乡野
并与我邂逅
昴山蝉鸣
◎洪峰
一只蝉叫了，两只蝉叫了
三只、四只……一树的蝉叫了
一山的蝉叫了
灵感寺前
最先迎接我们的，不是寺里的和尚
而是一山的蝉鸣
此起彼伏、高低错落
从容得让我们感到有一种羞愧
知了，知了……
果悟主持拈着绿枝，往我身上轻轻泼洒
佛水一点一点渗入
从沾满尘土的外衣、发髻、皮肤
渐渐抵达内心
在昴山，我卸下了男人所有的缱绻
许多看不见的，正包围着我
仿若这蝉鸣
我是必须带回家的
白玉兰
◎张晓东
一直居住的院子
有棵不断长大的白玉兰
二十多年过去
从矮矮的上面只有几片叶子
到现在枝繁叶茂
一年四季，它的叶子都是绿的
一年四季的每一天
我都要从它的下面经过
有时候，它的叶子上覆盖着薄薄的白雪
有时候，它滴落下来的雨水
轻轻打湿我的额头
更多的时候，隐藏在白玉兰叶子里面的鸟儿
在早晨，轻柔地把我唤醒
就如当年
种下这棵白玉兰的人
——我的母亲，每天敲着窗
叫我起床，上学或上班
白玉兰，向院子里扩展，再扩展
如果你不仔细
就很难嗅到
——它发出的，经久的
淡淡的香
夕 阳
◎郁芬
夕阳掉在水里
夕阳拖着渔舟
夕阳拉着你映在水中的影子
什么也不多说
我想跳入水中
把夕阳推开
让我拉着你
让我和你一起大笑
用笑声把夕阳打碎
亲爱的，这是我
为眼前的一幕浮想出来的剧情
其实
其实我什么也不想打碎
我是个恋旧的人，这么多年
我一直在努力拼凑着
一些不小心弄碎的东西
磨 刀
◎吴正洋
他快速地磨刀，为的是
把锋利投向我
想法古老使头脑生锈
暗藏的诘问，是一把待磨的刀
他一次次展露娴熟有序的伎俩
把一句句话磨光磨亮
充斥金属摩擦的尖锐与焦躁
刀的锋利，早已被锋利所伤
舌的柔软，早已被柔软嚼烂
一边快速磨刀
一边快速地说话
他操持世代祖传的手艺
把说出的每一句话，都磨出了寒光
致妻子
◎毛魏松
那些日子，是个简单而贫乏的日子，
我们经常为了一些小事在争吵。
也许在我们不为争吵坐在一起的时候，
已经暮色降临，
田野里，薄雾在四处游弋，
带着些许芳草和泥土的清香。
一个家伙在不停地切菜。
砧板上发出的声音，掩盖了
一些人谈论的声音，又粗糙又响亮。
我知道他们，除了金钱和教育外，
还有一点家庭琐事和我们一样令心情不畅快。
问题在这里，还不时有陌生人打断他们的谈话声，
用我们听不懂的方言在不停问这问那，似乎被某个人
雇佣到这里，边问边用目光扫描
在你房间所有的东西，
似乎有他不知道的秘密武器藏在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等着人在追寻。
看 住
◎周华海
房屋边那个小小的积水潭是好的
横在它上面的一根水泥方柱也是好的
而整整一天，逗留在水泥方柱上的两只蓝蜻蜓
更是好上加好了
一些小蝌蚪贴着淤泥游动着
它们不停地吐着小气泡
却不会把水搅浑
一些绿萍和枯叶漂浮在水面上
如同我在界首随遇而安
偶尔飞来了一只黄蝴蝶
用舞姿与蜻蜓知会了一下
就飞走了
还有一个我
久久地站在阳台上
试图把万物的好，全部看住
散利痛
◎小雪
没人可以剥夺它
是我的
孤单、痛楚的终结者
每一个细胞分裂，打开、重新愈合
闪电般淹没
知了开始鸣叫
隐秘的餐盘，设计着完美图案
猎物与狩猎者
站在自己的天平秤上
掂量斤两
诸如，我的口袋
缺水、缺觉、缺心眼……
唯独不缺药物
不缺尘世迷途的风
双渡洋
◎金少芬
请先给我三间瓦房
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和厨房
房前再给我一块地
栽几株斑竹，养几盆翠叶欲滴的花草
我想把整个客厅都移植在这里
屋后也给我一块地吧
种几畦蔬菜，喂几只鸡鸭
如果可以
如果你愿意
能与我相伴，那就更好
这样，我就可以
每天开门，便见青山
面朝一条圣洁的溪水，坐禅
一本书，一支笔
一支箫，一壶茶
春闻花香，秋听叶落，冬沐日光
炎炎之夏，赤足水底
看那些四脚的娃娃鱼是否长得
比往年长
当心灵厌倦了尘世的噪杂
而肉身依旧依恋这个人间烟火
这是最适合循世者居住的地方啊
当我第一眼看见
——双渡洋
就想着如何把下半辈子
托付给她……
我爱你
◎黄美丰
想用一滴泪
灼干整片荒凉
即使全世界下雪
我也将以
一己之躯，挡住你的视线
让雪只下在我的心里
安好时，我们从不说爱
今天
在你失语的含糊里
我将一个个音节
自动拼凑
固执地要你承认
你说的是
一一我爱你
（本期组稿：流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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