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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惨烈的记忆

    结束南美洲的考察之后,年逾耄耋的周海涛告老还乡,带着金娃回到了阔别60多年的东北家乡。

    水是故乡甜,月是故乡明。周海涛带着咖啡狗,在年中几乎踏遍了东北三省的城池和山水,了却了多少年的思乡梦。虽然东北城市都颇显破旧,但俄式装饰的哈尔滨建筑、富丽堂皇的长春宫殿、烟囱林立的沈阳工厂和海天一色的大连海滩,仍使周海涛感到无比亲切和美好。而最使周海涛兴奋不已的是,他终于又重睹到白山黑水、林海雪原、冰川雾淞和大豆高粱,重又回到他充满梦幻的少年时代。金娃仿佛也懂得这是生它养它的土地,回到了家乡的它显得兴高采烈,成天蹦跳嘻闹个不停。

    1976年夏,周海涛带着金娃来到著名海滨避暑游览胜地北戴河。北戴河位于秦皇岛市西南,海滨绵延十余公里,滩面沙软潮平,海水清澈,海边礁石兀立,峭壁如削。金娃在海滩上任情嬉戏,有时还跃入浅海,兴致勃勃地迎浪游泳,尽情享受大自然的施予。

    秦皇岛市的东北就是万里长城东端起点、号称“天下第一关”的山海关,相传孟姜女曾寻夫到此并哭倒长城。周海涛带金娃在登临城楼时,遇到了一个孑身出游的唐山大学生鲁敏。当听说鲁敏的祖辈和父辈都是开滦煤矿的矿工时,一种“他乡逢故己”的亲切感在周海涛的心中不禁油然而生。周海涛请鲁敏结伴同游,鲁敏也成了他们的导游。

    由于鲁敏的热情邀请,周海涛与金娃随他来到唐山,入住在他家。有朋自远方来,鲁敏的祖父、父亲和全家人都感到特别高兴。鲁敏一家人对金娃产生了特别浓厚的兴趣,按说金娃已经年逾古稀,早已超过狗的存活寿命,而它不仅活着,而且依然生蹦活跳,精力旺盛。他们问周海涛有什么喂养秘方,周海涛自己也感到疑惑不解,低头看了一下金娃,只见它开口叫了两声,似乎在问答这个难题。

    唐山市位于河北省东北部,是一座随开滦煤矿的开发而兴起的工业城市,不少中国工业史上的“第一”曾经在这里诞生。到20世纪70年代,除煤炭外,这座城市仍以生产钢铁、机械、水泥、陶瓷等产品而著称。全市人口106万,堪称一座繁荣兴盛的北国中等城市。

    此时正当7月暑天,与往年不同的是,唐山及其周围地区在这一年不仅天气异常闷热,而且出现了多种异常现象,例如井水水位有的突升至自喷自流,有的突降至井水枯竭。从725日起,异常情况愈来愈明显地出现在动物界中。开始是老鼠成群结队地向野外乱窜,大老鼠带着小老鼠出逃时,小老鼠一个咬着一个尾巴,生怕掉队。后来黄鼠狼也倾巢出动,集体搬家,水塘鱼跃不止,而稻田的蛙鸣却突然消失。到了27日,更出现了骡惊逃、蛇出洞、鸡狂飞等种种怪事。

    27日傍晚,两天来一直表现得狂躁不安的金娃,似乎再也沉不住气了,拒绝进食和入室,一个劲地对着周海涛狂吠。周海涛感到大事不妙,晚上可能有祸,决定离开市区。他不能撇下鲁敏一家不管,但又没有充分理由说服他们离开自己的家园,最后还是对鲁敏道破实情,让他死拉硬拽地将全家老少“骗”到了野外。

    当晚10点左右,唐山市及周围地区出现地光。一小时后,地声四起,奇异的声和光交错出现,而且愈来愈频繁,还有一片持续了20多分钟的弥漫状光亮区,把区域内的房屋、树木照得清晰可见。至次日凌晨3点多钟,地光、地声接踵而至,光如闪电、彩霞,声如巨雷、狂风。341分,夜空中升起三道闪电般的耀眼光束,接着化为三股蘑菇状的烟云。342分,地面突然卷起一阵黑色旋风,并迸射出数道骇人的亮光,随之大地疯狂地颤抖起来。

    站在野外的周海涛、金娃以及陆敏一家人,亲眼目睹眼前的一切,都清楚地意识到一场灾难的即将来临。1976728日凌晨34253秒,震级为7.8的大地震在唐山发生了。当天184531秒又发生了7.1级的强余震,震中在滦县商家林。地震波及到津京地区,几乎使中国东半部都感到了震感。这次大地震以相当于400颗广岛原子弹能量,在距离地面16公里的深处“爆炸”,无情地夺去了242769人的生命,受伤人数达到70万以上,成为近四百年来中国和世界地震史上,伤亡人数最多、经济损失最惨重的一次。

    在极震区内,仅十数秒的极短时间之后,平房、楼房和各式各样的房屋,几乎无一幸免地轰然倒塌,绝大部分人被压在废墟之下。受灾最重的是唐山市区铁路两侧,烟囱、水塔差不多全部倒塌,铁轨被巨大的应力扭成蛇形弯曲,或呈现波浪形起伏。桥梁、公路、农田水利设施和地下管道均遭破坏。而在地震裂缝带通过的地方,地面建筑物几乎荡然无存。

    后来,当地政府决定,将唐山市第十中学院内的错动地面、吉祥路的错动树林、唐山生产资料公司的错动地面、倒塌的唐山矿冶学院图书馆楼、倒塌的唐山机车厂铸钢车间、基本完好的唐山钢铁公司俱乐部和唐山陶瓷厂办公楼等七处地震遗址,作为永不愈合的“创伤”而保存下来。

    在电影《唐山大地震》中,讲述了一个令人伤心欲绝的故事:在唐山地震中,元妮的丈夫原本可以不死的,可是在最后的关头,他拉住了妻子,将生的机会留给了她。丈夫在大地震瞬间死亡,同一块大石板下压着的儿子和女儿,撬了儿子这头,女儿会被压死,撬了女儿这头,儿子死。石板这一边儿子的哭喊让元妮心痛,另一边还在努力敲打石头的女儿让她揪心两个都是的骨肉,哪个都是的命,她撕心裂肺地哭求身边的人:我求求你们,都救吧!可是现实无法满足元妮的请求,在救援中耽搁一秒都可能会让一条生命流逝很多很多埋在废墟里的生命等待救援,救援队的人也不能因为元妮的无法抉择而一直僵持在原地。

    此时,儿子在石头底下哭喊着:“妈妈,救救我”女儿已经没了声音,只靠一点仅剩的力气敲打着石头证明自己还活着。他们都还活着如果可以,她当然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去换两个孩子但残酷的现实并不允许。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她咬破牙决定将活着的机会给了儿子其实她更爱女儿如果丈夫还活着,也许救的会是女儿但现在她不能愧对死去的丈夫,毕竟女儿不能代替儿子延续香火。

    对元妮来说,没有两全的办法,她的心已经被地震震碎了时光流逝,过去多少年后,元妮带着失去左手的儿子穿梭在熙攘往来的人群中,她变得眼神空洞,身体疲惫羸弱。这么多年了,她没有再嫁,始终都活在思念、痛苦和愧疚中。电影的结尾,出现了梁祝化蝶般精神安慰的一幕:元妮带着姐弟俩,个人一起去给父亲扫墓,女儿发现了自己的墓碑,弟弟在那次地震中失去了一条胳膊,用一只手打开姐姐墓碑前的石板……

    周海涛和鲁敏一家人在震后走进面目全非的唐山市区,目睹了令人心碎的震迹。他们默默地站在震迹前,为死难的同胞致哀。鲁敏的爷爷,这位在唐山生活了一辈子、又在开滦煤矿干了一辈子的老矿工,内心有说不出的痛苦。他噙着眼泪,凝视着遍地瓦砾,陷入深深的哀思。突然他转过身,在金娃的身边蹲了下来,深情地抚摸着它。金娃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们一家的救命恩人,他多想对金娃说几句感激的话啊。然而这位不善言词的老矿工,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即使说了,金娃能听懂吗?

    其实,聪明的金娃早已听懂了,老矿工的表情已经告诉了它。它望着老矿工,摇了摇头,叫了两声,似乎在说:不必感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唐山大地震后不久,还来不及离开鲁敏家的周海涛,因疲劳过度而感染风寒感冒继而引肺炎。由于年迈体衰,加上那个穷苦年代本来就缺医少药,地震后的唐山更是要啥没啥,眼看病势日益沉重。尽管鲁敏一家人到处奔波寻医问药,但却是无补于事。周海涛自知来日无多,用干瘪的手抚摸着日夜守在床前的金娃,深情地说:“金娃,多少年来你陪伴我走遍世界各地,又多少次救了我的命,我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本以为你一定早于我离开这个世界,没想到你还神奇地活着,我却不行了。今后我不能再与你作伴,好在现在认识了一个年轻朋友鲁敏,我只能将你托付给他。他们一家都是好人,会好好照顾你的,这样我也能放心地走了!”

    周海涛噙着眼泪,吃力地说完这番话,在模糊的泪眼中,他看到金娃竟然也流下了泪。随即金娃跳到周海涛的身上,轻轻地吻着自己跟随多年的主人,呜呜地悲鸣着。看着眼前这一幕感人至深的情景,围在周海涛身边的鲁敏一家人,都禁不住伤心哽泣,鲁敏更是嚎啕大哭。

    自此,金娃成了鲁家的一员,鲁敏是它新的主人和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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