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血滴在门框两边，歙南的这个习俗，你还记得吗？

司马狂/文

眼见着进了腊月，徽州六邑乡野间，年猪的嚎叫声此起彼伏，几乎天天都能在村落间听到。老饕们忙着约猪杀伙（猪杀伙是歙南一带的称谓方式，普通话叫杀猪饭），在外的徽州游子们也都惦念着老家的那头年猪。我今天的文章不是讲猪杀伙，而是重点聊聊杀猪时候的猪血。

杀年猪在歙南山村是极为隆重的一件事，在我小时候，请杀猪师傅，得提早好几天预约，每到腊月，杀猪匠的身价和脾气都直接涨起来，东家得亲自上门去迎请。记忆里，要杀猪的人家，通常天光蒙蒙亮的时候，家里的妇人就要爬起来用土灶烧上一大锅的水，古排凳、tai（梯子）、弯桶、木盆一应物件准备停当，静候杀猪匠的莅临。杀猪匠一进家门，好烟递上，清茶泡好，趁着他休憩的功夫，东家赶忙把拖猪脚的邻家青壮年喊来。

一脸杀气腾腾的杀猪匠，率先闯入猪栏，铁钩钩住猪耳朵，拖着就往外来。负责拖猪脚的汉子们，忙不迭冲上前去，一个人负责一条腿，间或还有在屁股后面往前推的，大家一起使劲。猪可能也预感到自己难逃一刀，那嚎叫声震耳欲聋，拼命往后退。这时候，孩子们特别兴奋，总是躲得远远的看着，胆小的甚至还用小手蒙起自己的双眼，偏又觉着好奇，悄悄在手掌间露出一条缝隙，眯着眼偷瞧。偶尔还有，一群大老爷们，愣着没有控制住猪，被待宰的猪挣脱出去，而后大家一起去赶猪的事情发生，这时候孩子们总是会笑得前仰后翻。

猪被牢牢摁在两条古排凳拼成的架子上，妇人慌忙把事先准备好的木盆置于猪头下端，那是一会接猪血用的。在歙南更为紧要的是，还得有个小碗放在边上，那碗也是用来接猪血的，只是这猪血可不是给自己食用的。这满满的一碗猪血，东家得亲自端着，在猪栏、栅下（厨房）、堂前的门框两边滴下来，任由猪血在门框上流淌下来形成一条不规则的线条。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年幼的时候不曾仔细琢磨，长大以后想搞清楚，询问了很多长辈，他们也都一脸蒙圈的看着我，没有人告诉过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猜或许是敬门神，毕竟门神辛苦一年，这猪对于歙南农家来说，最是精贵，自然要拿猪的热腾腾的猪血敬献门神吧。据说在祁门溶口一带，则是杀猪的时候，燃放鞭炮。徽州六邑习俗各不相同，但追本溯源，我想其内核应该都一样的吧。

（上面视频就是把猪血滴在门框上）

接着说刚才木盆中的猪血，杀猪匠的尖刀直刺年猪脖颈处，那猪的血瞬时间喷涌而出。猪因为剧烈的疼痛，会想尽一切办法做垂死挣扎。杀猪匠通常这时候是双手自猪下巴往上使劲环抱住猪头，双腿骑马蹲当，腰腹发力，顶住猪头顶，顺着猪的挣脱方向，始终将猪血的流向往木盆中引去。当然，这木盆事先得在里面放入食用盐，这样才能让猪血的凝固被人所控制。一大盆热腾腾的猪血，还得交给杀猪匠，他会凭借着自己多年的丰富经验，舀起一瓢一瓢的冷水，高举过头，冲入猪血盆中，加完水方才将一大盆的猪血交还东家，静待猪血凝固。一般歙南山人自己家的猪血，加入的冷水不会太多，市面上卖的猪血则是水多血少，这也是为什么在城市里吃的猪血，怎么都没有农家猪血好吃的关键所在。

（上面就是杀猪匠在自上往下给猪血加冷水）

农村里的人注重邻里之间的关系，杀完猪，东家都会装上一大碗的猪血，加上猪肠之类的内脏，挨家挨户给隔壁邻居们送去，让大家一同分享。那边厢，杀猪匠继续给猪褪毛、割肉，来帮忙的汉子们相互分着香烟，偶尔去帮一把杀猪匠，大家就等着猪杀伙的这一顿美味佳肴。当然，这一顿宴席中，依旧不能少了猪血，那一碗新鲜的猪血汤端上桌来，热气氤氲着，淳朴的农人们，发出爽朗的笑声，整个冬日里，四周都充斥着这般温馨的画面……年，也就愈来愈近啦。

感谢为本文提供图片的红梅、夜雨、海英等诸位好友，也感谢所有我在朋友圈发文征求杀猪相关照片时候，第一时间给我照片的各位好朋友，谢谢大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