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的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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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张芮

一个人无非就是要满足那个真正的自己，因为要好好地活着，有责任，有爱的期待，才会不轻易放弃。才会认真地听自己在说什么。早上去付了下月的房租，走到街角，向北望去，感觉那条从前我惧怕的街道似乎被场记转换了背景，静谧而深远。我决定先不回公寓，向北走上一段时间。西侧的路旁是连续的公寓楼，从挑剔和自怨自艾的角度来看，似乎总有强过我公寓的优点，比如伸出墙外的摆放着茶桌椅的阳台，阳台上随意的自行车，栏杆边零零落落地垂下牵牛花的枝蔓来；比如巨大的落地南窗和写着免费停车的广告；甚至那些一楼的小店和小店里坐着的花白头发的老夫人都比我公寓电梯里偶遇的老妇人看起来和蔼亲切。

过两个街区，路边开始出现单幢的房子，多数也是商用的，有卖一些泰国饰品和佛像的小店，有香辣气息浓郁的中国餐厅，有在前门写着周计划表格的瑜伽馆，不太特别的服装店，堆满没有经过设计的花卉的花店。再回头看那些刚刚走过的公寓，从专业角度看去，和我所居住的公寓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不同。

我扪心自问，怎么样啊？好些了吗？自己说：是啊，没什么区别啊，住在哪里都是暂时的，来来回回的比较只是徒增烦恼，没有意义啊。我摸了摸自己的心，说，我们折返好吗？她耸耸肩，whatever,于是在十字路口向北望了一会儿，再走是三叉路口，人影稀疏，可是建筑却有些意味。南边对面林立的咖啡店中间突出着小小的教堂的尖顶，街边各色人等，温暖的生活场景。过马路向南，第一家是中国超市，按亚洲人的习惯散乱地摆放，我买了中国调料和豆芽豆腐。第二家是咖啡店，烤面包新鲜出炉的味道拢住了我，让我无法移步，逡巡了半刻，买了两样看起来色泽诱人咸味面包，听见心里那个小小的自己在扭怩地欢呼，看一下小票，五元钱。

我问自己，是因为房租让你满足了，还是因为虚度的这一段时光，还是这五元钱面包的香味？那个她沉寂在对刚才那种舒适的困倦里没有回答我。

我忽然感觉到自己已经在模糊中开心起来，觉得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又觉得一切都极具意义，仿佛回应我似的，那个负责我人生场景的场记把沿路的店铺都设成了画廊和手工艺品。对面刚刚走过的公寓看上去象褪色的布景，不象我从它们脚下走过时那样迷人了。我的心充满着富足，象是刚刚填满了一杯温热的牛奶，平滑再无欲求。似乎街角刚刚走过了一个谁，他改写了我的人生剧本，抹去了那些沉郁而无法自拔的自言自语，在每一个街头转角涂抹上金色的阳光，甚至在后半程的剧本里，抹去了那些所有灰色悲观的对白。

我站在街角，茫然地被推入新的剧情，想要知道街角的是谁。这时候我才想起来，事实上从早上到现在我一口东西都没吃，而且完全忘记了时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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