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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虾季,讲一个和小龙虾有关的故事。(2)

黑皮这几年靠的都是安徽妹子开的发廊养活,但是就靠给附近的人做做头发,偶尔晚上勾兑个暗娼什么的,是不能维持黑皮和他那一伙儿兄弟那么大的开销的,黑皮一定是还有其他的收入来源。不过他这种人,不可能是做什么合法的生意,因此麻子刘明白,只要摸清了黑皮最近靠什么赚钱,就有可能报复他。

通过观察,麻子刘发现每天下午的时候,黑皮都会带着五六个小弟在发廊门前喝酒,一般喝到天黑下来就会离开,然后大约在一个小时之后回来继续喝到深夜,天天如此。

这就很奇怪了,他们为什么要喝半截儿酒,在正高兴的时候外出?而且外出的方式更独特,他们六七个人,却要每个人都分别打一辆黄色的面的(当时北京的出租车,黄色面包车),就算黑皮他们有钱,但是这种出行方式也太浪费了。

凡事有异必为妖,麻子刘明白,这些人每天晚上外出一定是去干什么违法的勾当,于是他便豁出去了,找了个机会自己也掏钱打了辆面的,在后面悄悄的跟着黑皮他们,以便摸清底细。

通过这次跟踪麻子刘终于明白了,黑皮他们原来是去偷自行车。

当时附近不太远的几个地方,都有大量的自行车存放点儿,那会儿刚刚流行山地车,黑皮他们每天晚上一个人打一辆面的,到了自行车存放点儿就开搬,能往车上装多少就装多少,然后统一拉到他们的销赃点儿出手,前后也就用个一个多小时,然后就高高兴兴拿着钱回来继续喝酒。

怪不得这帮孙子这么有钱,天天的大吃大喝,原来是帮臭贼啊!

麻子刘乐坏了,自己的大仇终于得报了!

他的愣劲儿上来了也不怕别人报复,直接就找到了派出所的片儿警报案。警察接到了举报自然就要调查取证,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凡事也得有证据。

结果大大出乎意料,这么一调查,可不得了,一下子牵扯出了黑皮身上的大案,送了他的性命。

要说起来,偷自行车在现在根本就不算个事儿了,在当时那会儿其实罪过也不大,不过黑皮他们手法太嚣张又数量巨大,估计判个几年还是免不了的,出来之后肯定得要报复麻子刘。也是该着黑皮倒霉麻子刘当旺,警察调查之后发现,原来黑皮他们偷自行车其实只是业余的消遣,这帮人的主业是偷汽车,而且主要就偷桑塔纳,数量特别巨大,具体有多少我是记不清了,反正在当时算是最大的汽车盗窃案了。

最后,黑皮这伙儿人被判的很重,黑皮是主犯,加上身上背着的其他七七八八的案子,死刑。其余的同伙儿有死刑有无期,最轻也是十多年。

麻子刘万万的没想到啊,本意是恶心恶心黑皮,判个几年给自己出出气也就完了,没想到一下子闹这么大,断送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他自己也傻眼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的过了。

不过,好在这件事儿也知道的人不多,麻子刘命好,加上黑皮一伙树倒猢狲散,所以并没有遭到报复。

而作为举报人,麻子刘立了功,派出所给的奖励以及几个失主发出的悬赏都兑现给了他,麻子刘得了一笔不大不小的报酬,手里一下子就有闲钱了。自此他虽然还是蹬着板儿车摆摊儿,不过再也不用拿水果糖和干脆面调料包下酒了,想喝酒就收了买卖直奔附近的小饭馆儿,凉的热的点上几个菜,痛痛快快喝起来。

不过,麻子刘过惯了穷日子,自己得的奖金毕竟也不是太多,老这么吃也坚持不了多久,所以大多数时候还是跟家里叫他老婆给做点儿酒菜儿。

有一次麻子刘的哥哥刘老大家里蒸大螃蟹,麻子刘的儿子馋了,跑到人家厨房看嘴。麻子刘这可受不了了,看嘴,而且是跑到了死对头家里看嘴,那可丢人丢到家了!拽回来就给他儿子一顿胖揍。他们家孩子的性格也是随根儿,一边儿被打的哇哇哭,一边儿还大声喊着:我要吃螃蟹!

刘老大虽然跟麻子刘不对付,不过孩子是无辜的,他看不下去了,就叫自己的儿子拿盘子装了几个螃蟹给麻子刘送了过去。

麻子刘有心不要,不过看着满地撒泼打滚儿的儿子毕竟也是心疼,就红着脸叫老婆收下了。

那会儿北京人都讲究街坊之间互相送些自己做的吃食,但是您吃完了把家伙事儿给人送回去的时候也得回点儿礼,不能还人家一个空盘子空碗,这叫规矩。

比如我给你端了一盘儿我包的饺子,您吃完了饺子,把盘子给我刷干净,再放上些你自己做的肉皮冻,这样一来一往大家关系处的更和谐,挺好。

可是麻子刘犯愁了,家里除了卖的那些小零食就是二锅头,给刘老大还点儿啥呢,啥也没有啊。

为了这个事儿,麻子刘一宿都没睡好觉,大螃蟹自己是舍不得买的,可是这人情也是要还,不然自己以后还怎么跟大哥面前较劲。

一直想到天亮,也没想出来给人家点儿啥。他睡不着觉,就爬起来上早市转悠,结果就看见了几个卖小龙虾的摊贩。

那年代的小龙虾没今天这么精贵,现在饭馆儿动不动就十几块一只,当年十几块能买一大澡盆。而且那会儿北京也不做什么麻小,一般都是清蒸了蘸着姜醋汁吃,估计是螃蟹太贵拿这个顶缸了。还有的是拿花椒盐水煮着吃,有点像煮花毛一体。

麻子刘一看小龙虾就乐了,这玩意儿好,便宜还出数,就掏出二十块钱买了一大盆,拿回家叫媳妇收拾干净了,做熟给刘老大送了过去。

要说起来当时这小龙虾虽然是比螃蟹便宜的多,但是这一大盆也够意思了,再说别人也知道麻子刘穷,谁也不可能挑他的理。但是这人就是轴,爱较劲,尤其是跟自己这位同父异母的大哥。他觉得东西不如人家,那就只能尽量做的好吃一点儿,可是麻子刘老婆的厨艺又很一般,怎么能给这小龙虾做的好吃呢?麻子刘这下子可就又动上心思了。

院儿里有个街坊姓马,人家退休之前是某个著名饭庄的大厨,退休之后返聘回去,专门给单位研究创新菜品,厨艺了得。于是麻子刘就揣上了自己最好的一盒烟,跑过去跟人家请教小龙虾的做法。

 麻子刘找到了街坊马大厨,进门儿就赶紧上烟,这可给马大厨吓坏了,心说这孙子平时只有他蹭别人烟抽,怎么今天跑家里给我上烟了?这是得出多大的案子!吓得马大厨说话都不利索了,赶忙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当即麻子刘也不瞎客气,单刀直入的把来意说了,马大厨听说只是打听一些厨艺,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他拿了个杯子从自己的大茶缸子里给麻子刘兑上一杯茶水,这才说道:小龙虾这东西啊咱们一般都是蒸,或者拿花椒水煮,确实是吃起来稍微寡淡了些。我前两年去南方,看见那边儿也吃这东西,人家大多都是加上重油重料烧焖炒制,其实两边儿可以互相借鉴。

就这样,马大厨陪着麻子刘聊了一上午。要说这俩人也是绝配,马大厨吃过见过,又有一身的手艺,自然是不在话下了,而麻子刘自小就穷,又馋,天天就变着法儿的琢磨怎么能把穷人乐的吃食弄的更好吃一些,他一辈子都懒,唯独在吃这方面上算是个勤快人。

这俩人一聊,越聊就越投机,一上午就琢磨出来好几种做法。

麻子刘谢过了马大厨,跑回家立刻指挥着他老婆就操练了起来,到了傍晚,叫儿子端着一大盆的烧虾给他大哥送了过去。

刘老大明白,这是麻子刘上次收了他的螃蟹,不想欠他的,所以回了一盆虾,也就收下了。他一吃,这玩意儿还真挺好吃,鲜香微辣,倍儿下酒,完了事儿按照麻子刘的嘱咐又煮了锅面条儿,拿烧虾的汤汁一拌面,吃的这叫一个舒坦。

吃完了这盆虾,刘老大心里忽然还挺感激,要说这小龙虾是不值几个钱,不过看这样子麻子刘家里为了烧这虾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和功夫,想起来自己这些年跟这位同父异母的兄弟争吵不休的,眼看着头发都花白了还在闹,也是没什么意思,不管前辈儿人有什么过节,毕竟也是血缘至亲,何必呢。想到这里,刘老大过意不去,就拿了两瓶别人送的五粮液,溜溜达达来到麻子刘的家里串门儿。

在麻子刘的记忆里,自己这个大哥除了找自己吵架之外可就基本上没登过家门儿,今天这是要地震啊,他居然跑过来串门儿了,还给自己送了五粮液!我的天,麻子刘赶紧叫老婆沏茶上烟,哥儿俩就头一遭和和气气坐沙发上聊了会儿,都觉得这些年自己做的不对,当初的那些恩怨就算揭过去了,以后还是当亲戚处吧。

打这天起,刘老大经常挂念烧虾吃,反正他有钱,没事儿就打发老婆去早市买上一大盆,回来拜托麻子刘给做熟了两家人分。

马大厨尝了一次之后,感觉这虾做的还欠点儿意思,他对麻子刘说:咱们北方有油焖大虾,当然使的是大对虾,不过要想做的好吃,还有个秘诀。你看有的油焖大虾上面淋着一层红色的虾油,那个东西是事先用鲜活的小河虾煸炒出来的,烧大对虾的时候大虾的虾脑还要渗出一些虾油,所以吃着才好吃,才鲜美。我觉得这小龙虾也可以借鉴一下,不过从成本考虑就没必要用小河虾了,我看这小龙虾的脑子里也有不少虾膏虾油是的东西,以前蒸着吃的时候觉得味道挺独特的,就用这个东西煸炒成虾油,加上高汤一起煨小龙虾,滋味还得好。另外这个虾事先过下热油,就能壳酥肉嫩,锁住水分。

麻子刘按照马大厨的办法又做了几次,果然更加好吃,这下儿可好了,麻子刘改成了龙虾刘。院儿里街坊可就传开了,谁家想吃这一口儿,就买来龙虾交给他做,然后两家儿分。到了后来,刘老大看这行市,就跟兄弟商量,干脆吧,刘老大出钱给麻子刘开个小饭馆儿,专门儿就卖小龙虾,外带一些家常酒菜儿,也算贴补一下家用。

两个人一拍即合,这买卖就开起来了,生意还算不错,附近的街坊都来捧场,麻子刘慢慢的可就赚了第一桶金。

再往后,北新桥往东直门这条大街上的饭馆儿越来越多,就成了后来的簋街。没几年,卖麻辣小龙虾的店也多了起来,小龙虾也是越来越贵,这货源就成了一个问题。

麻子刘自从开了买卖之后酒也喝得少了,脑子也灵光了起来。他正好有个朋友叫虎子,是徐州那边儿的,本来也是簋街上一家馆子的大厨,因为看见小龙虾日渐火爆,就打算回老家弄个养殖场。麻子刘觉得这个买卖干的过,干脆把饭馆儿就盘给了别人,自己拿着钱跟着虎子去了徐州,专门儿干起了养殖小龙虾的生意,这一下子还真就叫他干成了,麻子刘自此就发了财。

虽然不开馆子了,但是守着那么多小龙虾,麻子刘也不闲着,天天就刻苦的钻研怎么弄这玩意儿能更好吃。他变着花样儿的试,后来被他那个在全聚德烤鸭店当厨师的儿子无意间的一句话给提醒了,麻子刘就发明出来几种独特的调料,用这些东西烧出来的小龙虾,比簋街上的那些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当然,涉及配方机密,具体的内容我就不透露了。

正当麻子刘准备从新出山,再回北京经营餐饮的时候,他大哥刘老大却出了事儿。

刘老大自从帮着兄弟开了饭馆儿,后来又出钱入股麻子刘的小龙虾养殖场,跟着也赚了不少钱。他官运也旺,一路高升,手里攥着实权,这送礼行贿的人也就都找上门儿了。刘老大也明白自己干不了几年了,儿子又正要结婚,家里用钱的地方多了,于是就开始受贿。

人的贪婪就像一个无底洞,而且很多时候往往身不由己,想到收手大多已经晚了。

刘老大收到了风声,上面开始调查他了,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担惊受怕,就怕有一天查到自己,所以他也提前就给自己铺好了后路。眼见势头不好,赶快就开溜,刘老大带着家人就逃到了美国。

一开始还行,仗着这些年受贿的赃款勉强维持着生活,但是渐渐就坐吃山空了。

刘老大跟他老婆年纪都大了,又不会英语,自然是找不到工作,平时就靠儿子开大卡车跑长途和儿媳妇在超市收银赚的钱养家,虽然是饿不死,但是比起在国内的生活可就凄苦的多了。再加上人一上年纪,就更是思念家乡想要落叶归根,可是自己这身份,侥幸躲着不被遣送回国判刑就算运气了,怎么敢自投罗网。

刘老大天天是唉声叹气,心里的苦也无处发泄,实在想念故土了,就只能偷偷给麻子刘打个电话聊几句来解解乡愁。

麻子刘这个人,前半辈子老实本分,自打赚了钱之后好像开窍了换了一个人。他听刘老大说美国人也吃小龙虾,就动起了心思,一番筹划之后先是通过关系在那边找到了客户,把他养殖场的虾直接销往了美国,然后干脆自己就跑到那边跟大哥见面,兄弟重逢,在当地开起了专门经营小龙虾和中国菜的餐馆儿。

几年后,刘老大因为癌症在美国去世,麻子刘举家移民了过去,带着刘老大的儿子一起在美国经营着自己的生意,完成了从一个北京街头混吃等死的酒腻子到美国富豪的逆袭。

也是自打那之后,凡是有人跟我说那些什么小龙虾是日本细菌部队用来吃尸体之类的段子,我就要给他讲一讲麻子刘的传奇一生,用事实来辟谣。不过很遗憾的是,小龙虾这种食材已经从我小时候十几块钱买一大盆飞涨到了十几块只能买一两只的地步,也许要想再能经常跟小时候那样畅快的剥着小龙虾下酒,也只能等我像麻子刘一样完成人生逆袭之后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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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打兔子不太给力啊,白嫖的同志还是太多了,不花钱顺手就办了的事情还希望大家多辛苦一下儿!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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